规模相对较小的AIG业务部门因大量没有监管的衍生品而产生了巨额账面亏损

　　■弗朗西斯科·格雷拉(Francesco Guerrera) 安德烈·费尔斯特德(Andrea Felsted) 文

　　1972年，理查德·尼克松(Richard Nixon)历史性地访问了毛泽东领导下的中国。随后不久，汉克·格林伯格(Hank Greenberg)把美国国际集团(AIG)一位高级雇员罗恩·谢尔普(Ron Shelp)召到了办公室。

　　这家保险巨头的首席执行官，只是简单地说：“尼克松打开了中国的大门。”谢尔普回忆道。格林伯格说：“我要回去，罗恩，我想第一个回去。”最终，这家保险巨头在中国成了第一家保险经纪行。

　　格林伯格这位经历过诺曼底登陆和朝鲜战争的老兵，在身居AIG最高位置的30多年时间里，展现了争当第一的不屈愿望。AIG在其最高峰时，资产规模近1万亿美元，实现年净利润140亿美元，在130个国家里有10.6万名雇员。

　　如今，在格林伯格迫于监管机构压力下离职的3年后，AIG大厦摇摇欲坠。现年83岁的格林伯格仍是AIG的最大股东。一场划时代的金融危机，加上过多地下注深奥难懂的证券，内部控制欠缺和监管不善，这些因素结合起来，迫使AIG上个月接受了来自美联储的850亿美元贷款，从而落入政府之手。

　　最近，在经过偿还贷款和拯救自己免于灭顶的最后努力后，AIG的临时看守管理团队宣布了庞大的处置方案。如果该投资剥离方案成功，那么AIG的规模将较此前大大缩小，如果失败，那么公司将从此湮没。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过去几个月里发生的事情显然是这种灾难性命运的催化剂。规模相对较小的AIG业务部门因大量没有监管的衍生品而产生了巨额账面亏损。但AIG从内部跨塌的根源可以追溯到其独一无二的历史和不同寻常的特殊结构上。

　　祸根早藏

　　AIG的创始人科利厄斯·范德·史带(Cornelius Vander Starr)是前加利福尼亚一位冰激凌销售商，他移民到中国，追求更美好的未来。他赚钱的观念是，向竞争对手无法染指的市场销售保单——这个观念成为了AIG公司文化的核心部分。

　　格林伯格1968年接替史带的位置，加强了斯塔尔的开创性精神，在美国内外创建了一个政界、商界和监管关系网络，并让一名分析师把公司标榜为“主权公司国家”，通过这样使AIG扩张。他精力充沛地构建网络并积极追求利润，这给股东们创造了惊人的成果。直到最近的危机前，在格林伯格誓言每年让收益增长15%的支持下，公司股票一直是纽约证券交易所里表现最好的股票之一。

　　因此，当格林伯格决定开设一个全新的业务，没有人提出质疑。他的多元化举措是基于一条确信，在许多个丰收年后，保险周期就开始拐头。“我们能够不再逆潮流而行：我们就是潮流。”爱德华·马休回忆格林伯格时说，“我们需要向金融服务业拓展。”

　　马休是格林伯格在AIG以及后来在史带投资集团（C.V.Starr）的最资深副手，并雇佣了一个来自德崇证券(Drexel Burnham Lambert)的团队，创建了AIG金融产品公司(AIGFP)。德崇证券是一家与垃圾债券之王迈克尔·米尔肯(Michael Milken)相关的、破了产的投资银行。“这是一个自成体系的世界。”当时参与的一位人士说。这家企业运用了AIG3A级信用评级来进行衍生品交易，起初参与相对较简单的产品，如货币和利率风险对冲保值。

　　数年后，轮到了约瑟夫·卡萨诺(Joseph Cassano)掌权，他是一位在布鲁克林出生、精明强干的交易员，是德崇证券资深高管。

　　根据去年5月份AIG投资人说明会，其金融业务部门的“分水岭式”事件发生在1998年，当时来自JP摩根(JPMorgan)的银行家们来到AIGFP，并请它参于其所谓的“小酒馆交易”( bistro trade)。这些人是经营担保债务凭证(CDO)的先行者，这种产品即一批抵押贷款支持证券的集合，在此后几年对全球金融体系造成了极大破坏。

　　在某些方面，发行信用违约互换（CDS，对债券违约的保险）对于一家以对困难风险定价而自豪的公司而言，这是一个自然的业务延伸。AIG逐渐专事为那些称为“最高等级”层次债券的持有人提供保险，这种产品被认为是最安全的担保债务凭证。在AIG巨大的资产负债表和原封不动的信用评级支持下，这家伦敦的业务单位迅速发展起来。AIG内部人士估计，1987年到2005年之间，该业务单位净赚逾50亿美元利润，给AIG和AIGFP团队带来了丰厚的红利，他们分享一小部分利润，并且用他们自己的一些钱冒风险。

　　另一个重要的业务部分是为银行发行信贷保护。通过购买针对公司债和住房抵押贷款违约的保险，银行能降低他们必须在资产负债表上维持的呆滞资本的数额。马休出席格林伯格主持的AIGFP季度董事会会议和每周一的会议，也收到从AIG信贷风险部门发来的定期最新动态资料。马休说，到他和格林伯格都离开公司的2005年，该单位的业务没有明显出问题的迹象。

　　格林伯格被英国人马丁·沙利文(Martin Sullivan)取代。但在格林伯格不在的时候，沙利文或任何人似乎都不能掌控AIG的所有业务。

　　在AIG几名现任和前高管看来，沙利文是一位出色的保险人，但是该集团却已远远不止是一家保险公司，并且他对金融方面缺少深刻的理解。“马丁是仓促提拔的。”一位前高管说。他补充说，只有格林伯格真正把保险和金融分支都把握在手中。“他被扔出码头并要他在深水里游泳。”

　　大厦将倾

　　仅仅在沙利文被任命后的几个月，2005年年底，卡萨诺担心美国住房市场的状况，决定停止对有次贷敞口的担保债务凭证提供信用保护。他是正确的。美国经济在减速，住房泡沫就要破灭。然而，基于2007年年中的数据，AIG有4650亿美元最高级信用违约互换。这项业务的年保费为2亿美元至2.5亿美元。

　　当去年美国房地产市场日益变糟时，AIG仍深信信用违约互换(CDS)资产组合将能挺过风暴。AIG首席风险官鲍勃·刘易斯(Bob Lewis)表示，将为AIG计提“萧条比例”项目来承受风暴。卡萨诺更直言不讳，他在2007年8月告诉投资人说，“毫不轻率地说，公司想不出我们在所有那些交易中亏损1美元的情形。”

　　当去年秋天银行接踵冲销时，他们持有那些复杂工具的价值暴跌。AIG继续消除人们的恐惧。在12月5日的说明会上——主题匆忙从人寿保险变成了AIG的抵押贷款敞口——沙利文坚持说情况是“可控制的”。

　　但在之后数周内，AIG及普华永道(PwC)的审计师开始怀疑这家保险商为担保债务凭证估值的方法，这些方法继而决定AIG提供的信用保护的价值。AIG假设，保险将比担保债务凭证价值更高。随着担保债务凭证的价格突然猛烈转向，不能再把这当成既定条件。这种估值基础的变动使得在信用违约掉期资产组合上的损失从10月份的10亿美元增至11月份的近50亿美元。

　　到那时，信贷市场中的非流动性已开始影响AIG已发行的对于那些次贷支持证券以外证券的保护。2月份，普华永道公布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宣布这家保险商计算其敞口价值的方法存在“重大缺陷”。之后不久，AIG和卡萨诺分手了。

　　冲销继续升级。到年中，AIGFP在信用违约保护上累计了250亿美元损失。这让格林伯格和一群以亿万富翁艾利·布洛德(Eli Broad)为首的投资者壮起了胆攻击AIG的管理层，并要求改革董事会。他们声称风险管理控制被削弱了，以至于AIGFP和一个出借证券和投资于次贷支持资产的部门肆无忌惮。

　　AIG内部人士否认了这种指控，指出格林伯格创建了这个部门并任命了卡萨诺。他们补充说，格林伯格离职后，几乎没有发行过相关产品。在他们看来，AIGFP因未能预见美国住房市场的快速崩溃和支撑担保债务凭证的抵押贷款价值随之垮台而毁灭。

　　最后的结局？

　　在6月份，反叛的股东们如愿以偿。沙利文被前花旗集团(Citigroup)银行家鲍勃·维伦斯坦德(Bob Willumstad)接替。维伦斯坦德打算出售资产和筹集资金，并告诉投资人他将在9月初公布自己的方案。

　　维伦斯坦德无法实施他的方案了。AIG遭到了来自监管机构的压力。监管机构担心数千家银行以及与公司交织在一起的养老基金倒闭的影响。根据8月份提交给监管机构的一份文件，AIG的债券被调降是最后一击，这意味着对手可以要求该公司追加145亿美元融资抵押资产。此举导致了周末的疯狂谈判，以美联储支持下的拯救行动和出售AIG大多数资产的决定而告终。

　　格林伯格是唯一对AIG热情不减的人。在抱怨因AIG股价暴跌而损失数十亿美元后，格林伯格并不隐瞒极想购买这个他曾经掌管的帝国尽量可能多的股份。格林伯格告诉密友，他把这看作拯救AIG和自己名望的机会。

　　格林伯格希望“加强和恢复他的名誉”，谢尔普说道，“在我看来，那是他最想要的，胜过其他一切。”

　　红岭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