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贝克姐妹，双钢琴界的叛逆者

　　

拉贝克姐妹是双钢琴中的异类，从1967年跟梅西安合作录制第一张唱片开始，她们的方向就朝着“现代音乐”一路倾斜 本报摄影记者/杨彦1967年，59岁的法国作曲家梅西安到巴黎音乐学院，意外听到有人弹奏他30年前写的作品《阿门幻想》。他很好奇，一路顺着琴声找到那扇门。

　　“当时，我们正在里面练琴，门忽然开了个缝，是梅西安！”卡蒂亚·拉贝克（Katia Labeque）回忆道，“我们激动极了，梅西安示意我们继续弹下去。等我们弹完，他说，‘我的这部作品交给你们来录吧’。”就这样，17岁的卡蒂亚·拉贝克与15岁的妹妹玛丽亚·拉贝克（Marielle Labeque）在梅西安的提携下，录制了她们生平第一张唱片。从那时起，这对姐妹的名字“拉贝克”，开始在世界乐坛上绽放光彩。今天，人们说起双钢琴领域的最具影响力的人物，除了德国的康塔尔斯基兄弟（Aloys & Alphonse Kontarsky），便是法国的拉贝克姐妹。

　　3月1日，拉贝克姐妹首次来到上海，在东方艺术中心举办她们的双钢琴音乐会。当年提携她们进入乐坛的梅西安今年正值百年诞辰，而当年的两位花季少女，如今也已年近六旬。

　　当拉贝尔姐妹走进房间，所有人都睁大了眼，低声议论她们的年纪。她们放下黑色背包，脱下黑色外套，里面的黑色真丝衬衫或黑色毛衣，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们的窈窕曲线——你可以说她们的年龄完全就是个谜，但对于这对姐妹来说，游泳、登山、吃素、热爱音乐，就是一切的谜底。

　　心有灵犀

　　她们之间相差两岁——姐姐卡蒂亚生于1950年3月3日，妹妹玛丽亚生于1952年3月6日——但她们的人生是完全同步的。

　　卡蒂亚5岁、玛丽亚3岁时，母亲就给她们听歌剧，教她们弹钢琴；卡蒂亚14岁、玛丽亚12岁时，她们同时考上巴黎音乐学院，成为同窗。

　　“就连选择双钢琴这种形式，我们也是一起商量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希望能永远在一起学琴，一起长大。”卡蒂亚说。她们23年前离开法国前往意大利，就连住的公寓也在同一幢楼，“从出生到现在，我们从未分离。”

　　简单的初衷，却意味着更大的挑战。双钢琴曾是欧洲贵族家庭自娱自乐的演奏形式，尽管莫扎特、贝多芬等作曲家均为这种形式留下过作品，但跟钢琴独奏的浩瀚曲库相比，双钢琴作品的数量几乎是凤毛麟角。另一方面，双钢琴演奏的“游戏规则”并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独奏家们的情感宣泄在这里几乎是禁忌，双钢琴的魅力不在于天马行空，而在于配合与呼应。

　　所以就不难发现，双钢琴领域的成功者们为何多集中在父子、兄弟、姐妹、夫妻这样的组合——两位钢琴家要在两架钢琴上演绎同一首曲目，没有长年的默契配合和心灵相通，几乎很难完成。卡蒂亚相信，她跟妹妹之间的心灵感应是存在的：“相同的血缘和基因让我们拥有更多的默契，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更重要的是，我们对音乐的理解一致。”

　　拉贝克姐妹是双钢琴中的异类，从1967年跟梅西安合作录制第一张唱片开始，她们的方向就朝着“现代音乐”一路倾斜。1981年，她们在PHILIPS录制的格温什《蓝色狂想曲》，以现代爵士的演奏风格诠释乐曲，充满即兴和节奏感，这次尝试，像是对双钢琴旧有规矩的宣战。评论家们发现这对漂亮的姐妹花并不只有美丽的外表，而且还有将古典与爵士嫁接的才华。《纽约太阳报》说，“听双钢琴演奏，拉贝克姐妹是最好的”，而她们的唱片，则在一年中卖出45万张。

　　当拉贝克姐妹成为乐迷心目中的双钢琴代表后，诸多现代作曲家也在她们身上发现创作的可能性。布列兹、贝里奥等当代作曲家专门为姐妹俩创作钢琴二重奏作品。这些乐曲跟巴赫、莫扎特、德沃夏克、斯特拉文斯基、伯恩斯坦等作曲家的双钢琴作品一起，被收录入她们历年的专辑中。

　　离经叛道

　　在拉贝克姐妹身上，优雅与叛逆并存。

　　她们喜欢现代音乐，喜欢爵士，探索着一切可能拓展双钢琴曲目的方向。“我们喜欢做当代音乐。一些演奏家一生只演奏舒伯特，那样也很好。但我们喜欢尝试新鲜，就像我们每天都要换不同的衣服一样。”在签约PHILIPS时期，唱片公司总是要求她们录制一些讨巧的传统作品，姐妹俩却执意遵循自己的爱好，“我们要录制20世纪先锋作曲家的作品，公司不赞成，年轻的时候，我们经常为这些分歧吵架。”

　　最终，姐妹俩脱离商业轨道，于2006年成立了自己的录音公司。“我们的录音室很小，但足够录制我们喜欢的那些作品。我们的钱很有限，通常只能靠演出来填补，但我们获得了自由，人活着不能没有自由。”卡蒂亚拢着卷发笑道，她们即将录制西班牙一位年轻作曲家的作品，她预计销量不会很理想，“但那是我们喜欢做的事情。”

　　崇尚自由的姐妹俩，在音乐的世界自在飘荡。有时候她们喜欢摇滚，姐姐卡蒂亚有一支摇滚乐队，从她爽朗的言辞和男性化的随意坐姿，就能看出她对“硬朗”的迷恋；有时候她们着迷古乐，为了用古钢琴来演奏莫扎特音乐，已经声名显赫的两姐妹重回校园，在周围同学们诧异激动的目光中，学了三个月古乐，“学古钢琴让我们更懂得怎么控制踏板，怎么短促触键。”她们就像玩一次实验一样，要录制两个版本的古乐作品，“一种用古钢琴来弹，一种用现代钢琴弹，我们要让现代听众了解，几个世纪前最真实的音乐有多么宁静优美”。

　　如果你以为这么多年来拉贝克姐妹已经在音乐上全然同步，她们会连连摇头，“我们花了20年的时间，才让我们的音乐不同步。在演奏上，我们追求一种适度的错位感，这种差异会带来音乐的美感”。

　　在抵达上海的第一天，拉贝克姐妹放下行李就一起去游览这座城市。“那些独奏家们总是一个人旅行，一个人面对陌生城市，一个人开音乐会，一个人听自己的唱片。而我们俩，始终处于分享的状态。”

吴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