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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冠中的“真话”人生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2月16日 01:30 第一财经日报

  

吴冠中作品《春夏秋冬太匆匆》1992年,我搞了一个师生画展,有的学生画得不错,大家不知道,我就一起展,利用我的知名度,把他们也都带起来。我想了一个名称,叫“叛徒画展”。后来好多人说这个不行,社会上要有争议的,怕开不成,于是又改成“师生画展”。创新的东西呀,往往比传统还好。孙子应该比爷爷强嘛,不能老是不如爷爷,那太没出息了

  虽然已经90岁了,但吴冠中仍然保留了年轻时的骄傲和尖锐。年纪越来越大,他感觉剩下的日子已不多,他就越想说真话,大有不吐不快之感。搞了一辈子的艺术,对美术界的是非,赤子之心的吴冠中经常卷入。多年来,“笔墨等于零”、“艺术家不应该养而应该奖”、“一百个齐白石比不上一个鲁迅”的吴氏话语常常被人提起。他说:“我心里很坦然,我觉得我讲得非常对,都是真话。”

  吴冠中今天被公认为是在世的画家中的大师。他已在北京中国美术馆、香港艺术馆、大英博物馆、巴黎塞纽齐博物馆、美国底特律博物馆等处举办个展数十次,在国内外出版画集、文论集、散文集近百部,多次荣获国内外艺术奖、文学奖,还获得了法国文化部最高艺术勋位,被选为法兰西艺术院院士,他的画更是近来不断拍出天价。所以,这样一个人物说出来的话更有分量。

  去年他把美协和画院比做衙门“养了一大群不下蛋的鸡”,在一个泥沙俱下、垃圾箱式的环境里,艺术家泛滥,空头美术家、“流氓美术家”很多,不光是艺术教育,还有艺术场馆、大赛评奖、市场等等“存有问题”。一番话顿时在圈内引起轩然大波,赞同者有之,对骂者有之,不以为然者有之,但没人否认,在中国当代艺术的泡沫越来越大的今天,有人出来说话,终归有利于中国当代艺术的健康。

  在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吴冠中接受了《第一财经日报》的专访,回顾了自己因敢讲话充满争议的人生。

  《第一财经日报》:上世纪90年代末,你说“笔墨是零”,现在提出来快20年了。现在你还坚持这个观点吗?

  吴冠中:当然,我觉得这个很可笑。我的原文不到1000字,原文一开头就是说,“脱离了具体画面,孤立谈笔墨,这个价值等于零”。我真的是觉得我们的笔墨纯粹老一套,什么都程式化,色彩的笔墨,仿文人的笔墨。这个笔墨好,那个笔墨不好。你没有画面,你怎么讲画面?

  笔墨没有固定的形式,它是根据你内容来的,内容需要什么笔墨用什么笔墨,笔墨本身没有什么好坏。石涛就懂得这个问题。邋里邋遢一点什么的,都可以。如果你手法不变,固定的笔墨套路,你不可能有新作品出来。我讲的笔墨,是解放笔墨的,解放程式化的、老调的笔墨,它一脱离了画面,等于零了。

  我讲的是绘画的一般规律,跟西方看来一样的,绘画中间的颜色本身没有好坏,一张画,有的色很好看,你拿下来孤立一看,是脏的。相互影响之下,它形成它的价值,没有这个影响,简直看不出来。笔墨也是这个问题,粗细啊什么的,这个说法都是根据画面来的,孤立讲没有意义:你粗的笔墨好,还是细的笔墨好?从艺术的规律来讲,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人谈这个问题。对于西方,没人查色彩的问题是怎么样的。用笔触的问题怎么样,你用得好就可以,什么笔触都可以。

  《第一财经日报》:最后看的是结果。

  吴冠中:对,在效果好,不在手段。所以我经常讲,你只要把作品搞出来,把你的感情表达出来,因为有些感情很微妙,你很难表达,老的手法绝对表达不了新感情的。

  《第一财经日报》:现在回过头看,你觉得你的观点有没有极端?

  吴冠中:不极端。我觉得这是规律,普遍规律。在西方人看来,像ABC,他当然可以这么说。

  《第一财经日报》:一个艺术家提出一个观点,经过20年岁月的沉淀,会不会有变化?

  吴冠中:很多有变化,但是也有很多没有变化,像“笔墨”。有个教授,浙江的,别人拿张画给他看,他说画得很好,可惜啊,你不是用中国的笔墨画的。(笑)

  《第一财经日报》:有些改变,但是环境并没有产生巨变?

  吴冠中:对,没有巨变,顶多攻击我,你的笔墨或者怎么样。其实中国传统的笔墨,我临摹得不少,潘天寿本身是了不起的,有独创性,但是他教学生要临摹。我都临摹过,从宋元到明清,统统都临摹过。但是这一套完全不行,套上来还不是你的东西。因为笔墨这个东西,是一种冒险,可以说是冒险搞出来的,并不是说怎么样临摹搞得好的。

  《第一财经日报》:你的艺术创作,有人说找不到师承,也不属于当代艺术范畴,另外和传统也没有关系,所以你站在一个似乎很尴尬的位置上面。

  吴冠中:这个艺术的东西呀,每个人的感情不一样,每个人的心态不一样,应该谁也不像谁。太重师承的话,我觉得很可耻,所以如果我教的学生都像我的话,那是我教学的一个失败。1992年,我搞了一个师生画展,有的学生画得不错,大家不知道,我就一起展,利用我的知名度,把他们也都带起来。我想了一个名称,叫“叛徒画展”。后来好多人说这个不行,社会上要有争议的,怕开不成,于是又改成“师生画展”。

  传统也是这个问题。你老是传统,我们拼命讲这个传统,传统是要的东西,不是包办。你看美国,他们也有传统,但他们不是拼命地去强调传统,而是强调创新。创新的东西呀,往往比传统还好。孙子应该比爷爷强嘛,不能老是不如爷爷,那太没出息了。

  《第一财经日报》:当时从法国回来,没有人告诉你这点,说国内分几股势力?徐悲鸿是从法国回来的,他马上找到一杆大旗:现实主义。

  吴冠中:我对这种其实是很反感的。你看,他有的画就是描,中国人看呢,哎呀,比较像,那么西方人看呢,他的构成很弱。他骂塞尚,骂马蒂斯,骂毕加索,骂这些人,一般的人一点不懂可以,像他这样,他对这些人一点不接受,一点不感受。这是什么道理呢?我觉得,这么好的东西,像马蒂斯,他为什么咬牙切齿,反感到极点?他的学生学一点现代艺术,他都很反感。世界上,西方比较成功的公认的现代艺术,基本上是普遍开花的,只有当时的中国不行。

  《第一财经日报》:你一直在讲真话,强调作品跟生活、跟国土的关系,不要做空头的文学家、艺术家,这是鲁迅对你的影响吗?

  吴冠中:做个说真话的孩子,讲真话,这是鲁迅给我的影响,对我影响很大。所以我的孩子没有一个学画的,都是搞工程、设计的。但是光读鲁迅还不行,我用几十年的人生实践去做到这一点。CFP图


吴立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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