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财经

马尔康:流着眼泪唱情歌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2月16日 01:30 第一财经日报

  

卓玛裹着大红羊毛头巾,阳光下的鹅蛋脸红扑扑的,见我要给她拍照,她就直直地盯着我的镜头。 赵荔红/图卓玛对我说:我们嘉绒藏人,会说话的就能唱歌,会走路的就能跳舞。

  在松潘往马尔康的车上,卓玛与我并排,坐在走道左侧靠窗位置。她说卓玛在藏区是个很普通的名字,十个女子就会有一个卓玛,而我记忆的仅仅是阿来《尘埃落定》中的那个卓玛,幽闭于宽大、阴暗、神秘的石头房,影影绰绰,代表一个家族和一个终结的时代。我正往马尔康土司官寨去,那里是拍摄《尘埃落定》的外景地,阿来的出生地离官寨约二十多里。如今卓玛裹着大红羊毛头巾,阳光下的鹅蛋脸红扑扑的,她穿灰黑藏袍,袍子边缘翻出枣红色刺绣里子,腰间束有三指宽的银腰饰,缠绕着水红色腰带。见我要给她拍照,她就直直地盯着我的镜头。

  从上车伊始,卓玛就一路跟着车里的音乐大声歌唱,声音并不甜美,野而嘹亮,一支接一支,《嘉绒情歌》、《青藏高原》、《金色的故乡》外,更多的是流行歌曲。我问她,最喜欢唱什么,她说:情歌啊。在我按下快门后,她唱道:“就让我听着情歌流眼泪。”停下来,大声对身边的小伙子说:“我是流着眼泪唱情歌呀。”弯下腰咯咯大笑。小伙子牛仔裤休闲衫,长发、深目、宽嘴,非常帅,他说自己叫巴桑,也是藏人。他一边和着卓玛歌唱,一边忙不迭告诉我:“这里是麦泽乡,这是黑水,往卡龙沟景区就在这转弯,这片草地就是当年红军过草地时走过的,所以叫红原,这个地方名‘月亮弯’,你看,你看,像不像月亮?”巴桑说自己是金川人,那里盛产梨,是大渡河的发源地,说4月的金川,梨花雪白,开满山谷,如今,梨树叶子全变成火红,沿河开放,如鲜花一般绚烂。听说我此行并不去金川,他就连连叹气惋惜。

  与卓玛、巴桑及车上的人交谈,没有丝毫阻隔。我的远来并不带来陌生和警惕,对远方的好奇仅仅如孩子一般,转眼即逝,更多的是对我来到他们家乡的喜悦、自豪,热忱的态度,如此一目了然,诚如他们一开口就歌唱,诚如窗外一尘不染的白云、蓝天。

  这是深秋的早晨。蛋白的雾霭才散去,金色阳光一加入,一切就瞬间明亮起来。白云跟随着车奔跑,如毛茸茸的柳絮,如片片鱼鳞,如拉长的丝绵,这些浅显的比喻以前只存在于语词上,如今就在我的眼前、头顶的某处,在远方的上方,真实地上演。满眼都是云,连同草地上枯黄的草、昨夜的雪,全都伸展到湛蓝天空。赭黄坚硬的土地上,是昨夜新降未化的雪,黑色牦牛散落白雪中,呆头呆脑,肥胖、安详地辗转着身子,懒散地啃着草,在阳光下,如此幸福。

  到马尔康是傍晚。巴桑说,晚上在文化广场有锅庄舞,他也去跳。所谓锅庄,是藏语“果卓”的变音,“果”意为圆圈,“卓”意为舞,即圆圈舞。一说,原在康定、松潘等地多有商行客栈,边地商人在此交易马匹、香料、布、食盐等商品后,就地支锅做饭,喝茶聊天,或围篝火绕圈跳舞歌唱。大凡节日、庆典、婚嫁喜庆之际,男女相聚,连臂踏足跳锅庄。马尔康乃是阿坝洲洲府,汉、藏、羌等族聚居于此,在旷野、庭院中载歌载舞,如今搬到被商场、居民楼包围的文化广场。

  我到文化广场时,舞蹈开始多时。三四百人,从七八十岁到三四岁,男女混杂,从右往左,手牵手,或搭着肩膀,连臂围成圆圈,只在做跳跃、甩袖动作时才分开。圆圈中间本应是篝火。音乐开始,几个年纪大的男子领唱起舞,其他舞者随之而动,有时分班叠唱,同时和着歌曲“甩手颤踏步”沿圈走动;歌唱告一段落,众人一齐“哑”的一声呼叫,绕行速度加快,撒开双臂侧身拧腰大搓步跳起,挥舞双袖载歌载舞,男子伸展双臂如雄鹰盘旋奋飞,女子点步转圈如凤凰摇翅。若是节日,藏、羌人多会盛装起舞,男子着肥大筒裤,跳跃时如雄鹰粗壮的毛腿,女子则脱开右臂袍袖披于身后,飘逸轻灵。如今服装不一而足,着深色藏袍戴毛皮礼帽的藏族老汉,挂满银饰的羌族姑娘,牛仔衣裤的学生,甚至有穿警服的。跳不好不要紧,只要加入进去,跟随其中,踩踏辗转,和着节奏,自然就是舞蹈。真所谓“歌之咏之,足之蹈之”,情之所发,兴之所至,无所不及了。

  第三天去丹巴,面的师傅姓陈,是个高大的三十来岁汉子,面色红润,头发浓密,眼神温柔,最关键的,他是巴旺乡歌唱第一名。后来一路上,我们点什么歌,他就能随口唱出来,他说他背了几百首歌。每一支歌唱完,我们一鼓掌,他便乐,紧接着唱下一支,并不稍稍喘息。只是车经过巴底乡一个依山而建的村寨时,陈师傅便闭嘴不唱了。我们以为陈师傅是专注开车,以免危险,才不唱歌了。

  直到出了这段山路,陈师傅才告诉缘故:几年前的一天,这个村寨的一对新人结婚,村中年轻人全都聚集在新人家中,尽兴喝酒,围着篝火,跳“吉庆锅庄”。那夜月朗风清,一点异样也没。酒正酣,舞蹈正热烈,歌声正激扬时,有四个人出去上茅厕,走到屋外,突见水涨到了房脚,就往外跑,看怎么回事……仅仅两分钟后,泥石流就覆盖了整幢四层楼的房子,新人、新人的父母、所有正在唱歌跳舞的村中年轻人,全都被埋了,跑出去的,仅仅四个……

  陈师傅说,他就是跑出去的四个人之一。从此,他们称这个村寨是歌声消失的地方。每经过此地,就不歌唱。因为一唱就流泪。


赵荔红
【 新浪财经吧 】
 发表评论 _COUNT_条
Powered By Google
不支持Flash
·《对话城市》直播中国 ·新浪特许频道免责公告 ·企业邮箱换新颜 ·邮箱大奖等你拿
不支持Flash
不支持F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