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去匆匆的春节

　　从某种意义上说春节犹如生命的年轮，过去一个春节就在你生命里画了那么一个圈。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们对时间的感觉是越来越快，很小的时候你总是觉得一年好长啊，怎么还不过年呢？25岁以后，没结婚之前，你会觉得，怎么又过年啦，过年简直就是折磨人；30岁、40岁以后你会觉得一年就像一个星期一样来得那么快。眼前，2008这个春节刚刚说起来，却又匆匆过去了。所以，你不得不感悟着，春节来去匆匆，生命也是那么来去匆匆。

　　2008这个春节我是过得那么匆忙，又那么沉重。年前，因为有忘年之交的朋友章含之老师突然去世，陡然给我过年的心情平添了几分抑郁，然而，郁闷的事还远不只是这点。

　　这个冬天，几十年未遇的一场大雪着实让人冷得心寒，可是，从澳洲回上海过春节的大姨妈看到这场雪倒是十分的喜欢。她说：缺少雪，就像生活缺少节奏一样，现在的季节总是那么不很分明，生活很容易乏味的。上海有这么大的雪，这个年头肯定好。

　　之前我写过我大姨妈，大姨妈是做建筑工程生意的，75岁了还一直忙碌奔波在外。看上去大姨妈身体很强健，一点也不像75岁的老人，不过，家里人知道她很累，从澳洲回到上海我一直催着她去做个体检。腊月二十四，她总算有空，我联系了455医院的朋友给姨妈做一个全面身体检查。快过年了，医院体检部基本没有顾客，医生们闲得从科室里走出来，看到有人来体检热情比平时要高出好几分。抽血、量血压、耳鼻喉科、内科、外科、妇科、X光拍胸片、骨质测量等等一路过来，医生都夸姨妈身体好，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10岁，姨妈自然很高兴。在超声波检查室，时间很长，我在门外开始有些不安，一会有医生出来问我：“你是她家属吗？是她什么人？”我盯着医生的眼睛没想到回答医生什么，只是直点头，医生说：“她肝脏上有个肿瘤，你们尽快去做CT检查。”我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我只是“哦、哦、哦”地应着医生。等姨妈出来，看到姨妈还是谈笑风生的样子，我似乎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带着姨妈去做CT检查。CT检查报告是下午才出来的，报告结论很清楚地写着“肝癌肿瘤”的字样，要平时看到什么人有这样的病理报告我们肯定都很惊讶，甚至恐惧，可是，我和姨妈这个时候似乎很麻木，一点也不想惊讶，一点也不想恐惧，我们很平静地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没想到我那么要强的大姨妈对疾病的突然来临是如此坦然，小年夜一早7点钟，医工把姨妈推进了手术室，在推车推进家属不能进入的手术专用电梯的时候，姨父在姨妈耳边说着鼓励的话，从国外赶回来的表兄吻着姨妈的前额，我拉着姨妈的手紧紧地用了一把力，姨妈心领神会，面带着微笑眼泪却落下来。一家人对着匆匆打开又匆匆合上的电梯门挥挥手，接着就是难耐的等待。医生说家属如果想看被切除的肿瘤的话，10点半等在手术室门口，我和表兄都去了，去等着看那个异物。大概是11点吧，手术室门开了，医工问了名字，给我们看了那个已经被切下的肿瘤，我们看得很真切是一块肉样的球状物，可是当医工关上门离开以后，我怎么也回忆不起来那个真切的东西。或许是我们的记忆从心灵深处就不想收留这样的异物，还是我们的本能在拒绝一个对生命总是造成灾难的怪物？

　　小年夜的晚上，表兄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大年夜的晚上，我守上半夜表兄守下半夜，我们守护着昏睡着的姨妈，守护着我们同样爱戴的生命。大年初一的凌晨，姨妈已经神志很清，姨父、表兄和我一起给姨妈拜年，新年的第一个时辰我们看到了姨妈手术后的第一个笑容。新年的第一个时辰，姨妈说：新年，有你们陪着我真的很幸福。姨妈还拜托姨父去龙华庙烧个香，她要感谢上苍的保佑。姨父为姨妈如此真诚地对待生命而感动，我陪着姨父在寒风凛冽的新年凌晨去了龙华庙，在上苍面前点燃一把香火犹如点燃新生命的火花那样激动人心。

　　生命是需要真情呵护的，生命是需要真诚祈祷的，春节虽然匆匆来去，生命的年轮虽然匆匆画过来，我们绝对不会因为短暂或者坎坷而忽视了生命的美丽存在。

　　（叶航 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