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摄影已成过往？

　　“纪实摄影前途堪忧。”澳大利亚战地摄影师爱史力·吉博森（Ashley Gilbertson）在上海当代艺术馆对《第一财经日报》说。1月26日至3月18日，《看不见的风景》摄影展在此馆举行，汇集了10位来自法国、英国、德国等地的当红摄影师，包括2位玛格南图片社成员。

　　不过，除了记录伊拉克战争的吉博森和拍摄波兰衰弱工业区的拉尔夫·米拉奇（Rafal Milach）外，其余摄影师都以类似戏剧舞台形式的摆拍摄影闻名，甚至界于现实与非现实之间。策展人陈皎皎认为：“他们代表当今摄影发展的世界潮流。”

　　对于吉博森来说，在异地艺术馆展览他的战争题材，是五年来第一次。这不是说他拍摄的不够好——吉博森近距离抓拍过伊拉克首都巴格达汽车爆炸的场景，他随美军一起行动，抓拍了一次次街头巷战。只不过，对于战争题材，人们似乎已经过于疲劳。

　　“我联系过纽约和澳大利亚的画廊，不过他们说对战争题材的摄影已经不感兴趣，甚至厌倦这样的题材，他们更关注一些当代观念的摄影。”吉博森花费了18个月待在伊拉克，亲历伊战前后。开始，他和美国军队里士兵的想法一样，“倒萨达姆”仅仅是场战争而已。不过，当了解了战争最黑暗的中心，他终于明白，“没有一场战争是有理由的。”

　　“我第一次去伊拉克旅行是在2002年，关注的是伊拉克北部库尔德人自治区。我于2003年美国对伊拉克发动战争时返回伊拉克，当然我的关注点也完全改变。我动身去拍摄战争的影响，通过正在进行的战争，想找到战争之于人类的原因。我当时不知道这场战争持续多久，甚至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吉博森说道，他从伊拉克回来后，把他的战争摄影编成一本名为《威士忌、探戈舞和弧步》的书，希望人们能从中对战争的破坏性有更深的理解。

　　卡米丽·维威尔（Camille Vivier）则有着和吉博森截然不同的摄影观念。她曾是巴黎著名的时尚女摄影师，不过现在她似乎对创作型的摄影更感兴趣。在维威尔梦境一般的图片里，她注入了如希区柯克的悬念手法——干净、安宁、平静的画面，涌动着一些并不容易消灭的东西。一张图片中，一把覆盖了红色编织物的椅子，旁边的黑暗中似乎潜伏了峥嵘一角：一个巨大的塑料袋包裹的东西无法辨认，但隐约让人感觉似乎埋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而她另外的一些剧场型摄影创作，有些类似16世纪西班牙宫廷画家在给贵族作画的方式，但主角换成了动物。她给马披上婚纱，一副帝王派头，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或者长时间在黑暗中曝光兔子和乌鸦身形。“当我拍摄一些东西的时候，我会一直听见我脑中的回音。处在拍摄对象和原始资料之中，它就像过滤了过去的记忆。这是我对事物观察和解释的方式，也是为什么我经常需要先设定好内容，来重新创造在我脑海里的某样物体。” 维威尔说道，她的摄影被巴黎媒体称作“能创造梦境的人”。

　　与维威尔类似，德国摄影师朱丽亚·富乐敦（Julia Fullerton）也喜欢在他的摄影创作中赋予照片一些古怪气氛，譬如，使用一种不寻常的方式打光，或者使它们充满一种无法预期的模糊焦点。这在他的《女孩》系列中，得到了充分体现。他拍摄的女孩，并不是专业的模特，而是一些处于青春期的少女。在《白日梦》中，摄影师把女生放置在比例并不现实的布置中——诸如用双脚横跨金门大桥。“我将她们带到一个不熟悉的环境当中，并且建议她们摆出特定的姿势。这对于身为青少年来说造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尴尬。而这成为我的作品中一样相当重要的成分，这也让我经常捕捉到女孩们正做着的白日梦。” 富乐敦说。

　　日本摄影师志贺理江子显然对此更有心得。“在拍摄之前，我通常要起草一个剧本。” 志贺理江子试图从飘忽不定的现实中逃离出来，去创造一些能够把握的“现实”——这即使是在20年前的摄影界，也一定是被唾弃和挨骂的事情。于是，创造的过程就像是记忆丧失般的消失了，仿佛另外一边的衰亡正在发生，而相纸上描写的事件正在慢慢代替摄影师的记忆。《金丝雀》是摄影师的得意之作，他重现了一个死刑枪决的场景，不过千万别相信那是真实的。

　　越来越多优秀的纪实摄影师加入到场景创作的行列中，这或许是玛格南图片社日渐没落的原因之一。摄影师们不再等待某个“决定性瞬间”或者一个非常戏剧化的场景才能获得丰富的题材。相反，他们乐于制造场景和效果，并在摄影中加入摄影师个人体验和丰富的情感。这也是上世纪纪实摄影大师布勒松、卡帕等人无法看到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