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送牛肉

　　肖明

　　1月29日，北京天气放晴。

　　在京上班的建勇（化名）正通过电话和在武汉农业部门工作的同学联系，询问湖北那边的雪情和当地的牛肉行情。他已经打点好行装，准备趁回家过节，将在北京采购的50斤牛肉，从千里之外带回老家仙桃。

　　“今年过年回家办婚事，老爸前几天从家里打电话来，让我在北京多买点牛肉回去，”建勇解释说，“老爸说，大雪封路，湖北乡下那边牛肉价格涨得厉害，比城里贵多了。”

　　建勇从父亲口中得知，自湖北大雪后，仙桃乡下有些地方牛肉已经涨到25元一斤。而目前北京、宁波市场上牛肉也就15元一斤左右，供应充足。

　　听到这消息，在宁波上班的建勇二哥也开始准备牛肉。其姨夫兰笔对此感到兴奋，主张几个人分头多带一点。“一斤赚10块钱，带他几十斤，来回的车票钱就赚回来了。”

　　京城的肉比老家乡下便宜，建勇说，父亲去年来北京看他的时候，就已惊讶地发现了这个现象。

　　在食品涨价的顶托下，全国的居民消费品价格指数（CPI）涨幅在2007年11月份达到6.9%的11年新高。

　　不为人注意的是，物价涨幅最大，受通胀压力也最大的是乡村和小镇，而不是得到公众广泛关注的中心城市。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2007年全国城市CPI涨幅4.5%，低于农村的5.4%。

　　而眼下的一场暴风雪，又使得城乡之间的食品价格差进一步拉大，像一把开口越张越大的剪刀。

　　100公里和10元价差

　　29日，放晴的武汉冰雪未化，交通依然困难，但各肉类商品仍基本维持在大雪前的水平，集贸市场的牛肉仍在14－15元一斤左右。

　　这种情况，在北京也类似。北京四环以外东部、南部的牛肉价格也是14元一斤。即便是二环以内著名的牛街，作为牛肉消费集中的区域，牛肉也不过17－18元一斤。

　　但是，而和武汉相隔仅100公里的仙桃各乡镇就不一样了。

　　那里还是大雪纷飞，物价也随着雪花“飞舞”。建勇所了解的行情是，仙桃市的郭河、沔城、通海口镇经过23日之前，25日之后的两场大雪后，牛肉价格从20元一斤涨到25元一斤。

　　其他的农产品、食品价格涨幅也很大。通海口集镇上紫菜苔由几天前的1.5一斤，涨到目前的3.5一斤。小白菜也从1块钱涨到3块一斤，草鱼也从3块钱一斤涨到目前的4.5一斤。

　　建勇盘算着，从北京买50斤牛肉回去，回老家办喜酒，可以省下500元，这等于从武汉到北京的2张硬卧票的费用。

　　“受雪灾影响，农村物价涨幅和绝对值高于城市的情况全国普遍存在。”1月29日，国家统计局农村司农产品价格处处长李永强告诉记者，过去一直以来，农村的物价涨幅一般普遍高于城市1个百分点左右。这次的雪灾只是使这一现象更加突显而已。

　　湖北当地统计部门发布的数据印证了李永强的说法和建勇一家的感受——2007年12月仙桃市物价涨幅为7.6%，全年涨幅为4.6%，远远高于武汉的水平。武汉全年物价涨幅为4.1%，最高涨幅是8月份的5.9%，

　　城乡双轨下“剪刀差”

　　李永强观察和研究中国城乡的物价问题多年。在他看来，重要原因是“城市的生活质量相对高，作为食品支出占总消费支出比例的恩格尔系数比农村低”。

　　2006年中国城市恩格尔系数平均为35.8%，农村为43%。“这意味着城市人在吃的支出方面，远远没有农村来得压力大，农村物价涨幅更大在所难免，” 李永强说，“所以你看发达地区的物价涨幅也是比落后地区要低”。

　　除了消费结构的因素，在遇到雪灾这类突发危机时，城市的应急保障体系也较农村完善。

　　建勇在武汉农业部门的同学告诉他，由于大雪阻断蔬菜运输通道，武汉的菜价在本月中旬曾一度上升20%-30%。此后，武汉市政府从18日起启用400万公斤冬储蔬菜，每天根据市场需求有序投放，并通过滚动周转，确保每天都动态储存400万公斤，直至春节后。同时，武汉市农业局还会同市商务部门安排落实了60万公斤蛋和100万公斤鱼周转贮存。

　　全国城市的情况也是如此。商务部市场运行司司长房爱卿２８日说，雪灾发生后，国家从１月２０日起陆续投放了储备肉。储备肉投放以来，生猪的收购价和批发价有所下降，市场供应得到保障。

　　“大城市的短期物价上升是不可持续的。”湖北社会科学院农村经济研究所的秦尊文说，“城市物价一旦上涨过快，政府会马上投放储备平抑物价，即使没有储备也会马上采取先垫付或者补贴的形式，让附近农产品基地的产品上市。而农村在供给保障和抗冲击体系方面则比较欠缺。”

　　建勇从父亲那里得知，现在在湖北乡下要得到更多的鱼和紫菜苔不容易，因为大雪已经将田地的蔬菜全部覆盖，需要费力地拨开结成冰的雪才能把菜采摘出来，不只是菜农不愿上市，就是农家自己采集也有困难。如果想吃鱼，还要先砸开鱼塘水面的坚冰才能下网。

　　大雪还封住了许多乡镇村公路，农产品要运送和聚集到县城和各个镇上很是吃力。25日从武汉汉正街卖羽绒服返回仙桃通海口的马建军发现，武汉到通海口原本只有100公里，过去花30元走高速公路,走上个把小时就能到，而这次高速路因雪灾封闭,他花了180块，轮子上缠着防滑链的汽车走乡镇小路,足足走了10个小时才到通海口。

　　此外，供应城市的农产品大多是机械化、工业化大生产，供给成本低，效率高，而农村的农产品供应则更多依赖以家庭为单位的分散小生产。“比如在我们乡下也有年屠宰肉牛上千头的大户，但是生产的牛肉大多供应仙桃城区的一些宾馆，对当地乡村供应不多。”建勇说。

　　即便是农户自家养殖的土鸡，以及菜牛的牛肉，如今也越来越难寻。建勇听姨夫兰笔解释说，“以前每家都有不少鸡，菜牛用于耕田，现在1个村一个组都见不到菜牛了，因为犁地都机械化了”。

　　雪中CPI

　　随着雪灾持续，运输持续受阻，物价尤其是农村物价的较大幅度波动是否将加大宏观层面的通胀压力，成为市场关注的问题。

　　高盛亚洲公司分析师梁红发布报告认为，降低通胀率看起来是今年宏观经济政策的首要目标，但恶劣天气为这一目标的实现增加了困难。

　　但国家统计局的一位人士指出，随着大雪在春节前后消融，运输很快会改善。“一季度的CPI不会像1月份那样高。事实上目前也没有出现明显的因雪灾而导致全国性的物价飞涨局面。”

　　“全国出现大面积降雨降雪后，市场供应受到一定影响”，商务部市场运行司司长房爱卿28日表示，但市场运行总体是平稳的，包括粮食、猪肉及其他副食品在内的市场供应是有保障的。

　　房爱卿说，商务部正在组织一些特大型流通企业，包括批发市场、物流配送中心、大型运销户，进行产销对接，并与有关部门协调解决其运输困难，以保障市场不脱销、不断档。商务部同时加大了对城市和农村市场鲜活农产品购销情况的监测力度，重点关注主销区和主产区鲜活农产品滞销、脱销和价格异常等情况。

　　“我们还备有紧急预案，如果恶劣天气持续下去，将组织企业利用大豆、黑豆发豆芽，或组织企业到东北、西北采购圆葱、土豆等产品，来保证市场供应。”房爱卿说。

　　而秦尊文则建议，此次雪灾显示，相对于中心城市强大的保障系统，农村的民生用品供给是容易被忽视的薄弱环节，应予以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