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涓涓：远去的梭罗

　　文/本报记者 严涓涓

　　脱下最后一件衣服给稻草人穿上，然后一丝不挂站立一旁，路过之人都会先向稻草人敬礼——160年前，从瓦尔登湖归来的梭罗这样写道。

　　凭衣着打扮来评判人的俗习至今仍如衣着打扮一样陪伴我们，但我们早已淡忘梭罗。

　　梭罗把自己隐藏在《瓦尔登湖》中穿越时空。他就在你的书房里，你随意摆放的茶几旁，你温暖的枕头边，午后那抹斜斜的夕照中……如此静谧而又遥远。

　　卡尔·雅斯贝尔斯曾在其《大哲学家》中这样看待与死者的对话：如果我向他提问，我可以在他文章的字里行间中得到他的回答，这部分段落会因为我的提问而变得生动起来，而不提问的人就像是跳过某一段不去读它一样……如果在死者的文本中没有这样的回答，那么他便保持了沉默。

　　当今世界的大多数人已选择“跳”过梭罗的瓦尔登湖。尽管真理有时眷顾我们，让我们在清澄的湖边，在他的小木屋里找到答案，但忙碌不堪的我们已经对提问不感兴趣，梭罗也不会因此生动盎然起来。而显然，梭罗虽然没有保持沉默，但正在离我们远去。

　　2007年夏天，龙永图一句“每个人都想买房的观念是非常错误的”引来板砖无数。而梭罗在其《瓦尔登湖》中这样写到：在文明程度相当之高的大城市中，拥有自己住宅的人为数极少。其余的大多数人若要有个栖身之所，则要每年支付租金……说到物价，它其实就是所谓用作支付手段的生命，要么马上支付，要么长期支付……一座普通房屋的造价大约需800美元，省吃俭用地积攒起这笔钱，至少要花费一个劳动者十年至十五年的血汗……如此一来，通常他必须要耗掉大半生的时间……嘲弄与指责之神莫墨斯曾说过一句十分精辟的话……“我们的房屋造得如此不便利用，我们不是居住在其中，而是被囚在其中，需要避开的恶邻不是他们，而仍是我们卑鄙无耻的‘自我’”……即便大部分人最终能得到或租用这些经过改善的现代住屋，但在文明改善这些住屋的同时，文明却没有改善居住在住屋的人……

　　尽管过去100多年，但梭罗的话仍不失为一面镜子，我们不仅看到了在高房价时代下，被同一种生活方式、同一种生活追求所挟持的房奴终生相，还看到了已经在N年前就已经存在的真理，即，“不是每个人都居有其屋”，而这个真理如今已在某种雷同浮躁心态下陷入缺失和被蒙蔽的境地——俨然不是我们不懂，而是我们欲罢不能……

　　相似的追求带来了房屋前的“独木桥”效应，也带来了更大范围的物质崇拜和拜金主义。

　　当LVMH集团主席贝尔那·阿尔那奥2007年年底宣称，未来5年里，全球范围内花在奢侈品上的消费额会翻一番至3000亿欧元；俄罗斯、印度和中国代表了非常重要的生意，1/3的奢侈品将在今后10年内涌向这3个市场，而中国正以瞠目结舌的潇洒与美国、日本排名奢侈品行业市场前三名时，我们不妨再来翻翻梭罗那些泛黄的句子：大多数的奢侈品，大部分的所谓生活的悠闲自在，不仅没有多大必要，而且对人类的发展实在是个阻碍……简朴生活是门学问，它一直遭到人们轻视，但它却不能任人漠视……

　　最近一次让人遥想起梭罗的，是根据著名作家乔恩·科莱考尔（Jon Krakauer）的书《阿拉斯加之死》的真实故事改编，并由麦当娜前夫西恩·潘执导的电影《荒野生存》。男主人公克里斯多弗出生于美国东岸的一个富裕家庭，1992年，其以优异成绩毕业于私立名校艾默瑞大学后，便摒弃现代社会物质生活，回归大自然的旷野之中，最终因误食野洋芋种子而亡。

　　此电影首映后，被西方电影评论界称为“后梭罗主义”，并被看好角逐今年的奥斯卡奖。

　　希望《荒野生存》有所斩获。那意味着，在一个再也不能静心读书的年代里，梭罗可在“后现代”的名义下，经由大众电影的影像，传递出一些迷离但仍能扩散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