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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是"理儿"的颠覆——访刘震云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1月19日 00:19 21世纪经济报道

  本报记者 叶雨

  虽然,刘震云的作品常常是求新求变,但他对"哲理深度"的追求,对日常生活中无所不在的"荒诞"和"异化"的持续发掘,是一贯的。<我叫刘跃进>延续了他的这一追求。根据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于1月18日公映。本版为此特刊发李小白对电影的评论和记者对刘震云的访问,以飨读者。

  偷精神的才叫贼

  <21世纪>:从<一地鸡毛>中的小林,到<我是刘跃进>中的刘跃进,你写的都是小人物,这是你自己有意的选择吗?

  刘震云:这里边有一个特别大的误会,好多人包括评论家都觉得我写了许多小人物,但是就我来讲,我从没写过小人物,我是把这些大家认为的小人物当成大人物来写的,如果真是在写这些小人物的话,那这个作品就不用写了,那大家直接到街上去看小人物不就完了吗?恰恰相反,我是把这些小人物当成大人物在写,我觉得它的意义就是颠覆这个世界上大家都认可的大和小的概念。

  评论家给我扣了一顶"新写实主义"的帽子,其实这顶帽子也非常荒唐,如果文学是用来写实的话,那其实你也不用写了,因为实在的生活比文学本身更精彩更生动,更波澜壮阔。我觉得文学作品的意义恰恰在于是不写实的。这个不写实并不是说细节上、情节上、人物上有什么变形,细节、情节和人物还是真实的,但是就是情节、人物、细节背后的"理儿"跟生活中大家共同认为的"理儿"是不一样的,是有颠覆性的,这是作品存在的价值。像<一地鸡毛>中,就是小林家一块豆腐馊了,比八国首脑会议要重要;在<温故1942>中,就是灾民的一顿饭比亡国不亡国要重要;<故乡面和花朵>中,就是胡思乱想比理性思维要重要;<手机>的话,就是谎言对于我们不是灾祸,而是给我们带来愉快。当谎言被揭破的时候,给我们带来的是痛苦。到<我叫刘跃进>则颠覆了一个特别古老的寓言:羊和狼之间的概念,大家都知道是狼在吃羊,但在<我叫刘跃进>中,羊是可以把狼给吃掉的。当然,羊其实是吃不了狼的,因为它们是两种不同习性的动物,狼是食肉动物,羊是食草动物,羊是不吃肉的。但是羊太多了,羊每天吐一口唾沫也会把狼给淹死的。

  <21世纪>:这部作品中讲述的是一个"羊吃狼"的故事,刘跃进是一只羊,与严格和曹老大他们比起来,他要弱小得多,但他最后却活下来了,而那些比他强大的人反而灰飞烟灭了,这种"羊吃狼"背后的逻辑是怎样的?

  刘震云:这个概念可能与我们生活中认识的概念是不一样的,这里面就有一个时间长短的问题。你要从短期看的话肯定狼每天都在吃羊,但是从长期看,从历史发展来看,我觉得羊和狼的力量对比要发生变化。毛主席有一句话,人民决定着历史的发展方向,这是没有问题的。

  <21世纪>:你是把他放在一个长时段里来看的。

  刘震云:对,这牵扯到一个时间的问题,是远和近之间关系的颠覆。

  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个概念:狼就是羊,羊就是狼。因为每个人身上都是由狼性和羊性组成的。还有一个道理,世界上所有的狼都在装羊,我曾经说过就是披着羊皮的狼。你打开电视,看到参加八国首脑会议的那些人都特别彬彬有礼,和蔼可亲;世界上所有的羊也都在装狼,最凶恶的就是门口看门的大爷,你想进个门的话特别艰难。另外像刘跃进,他本来是一只羊,如果他不装狼的话他的包也不会丢,不会发生整个一连串的事件。他看到一个卖唱的老头,比他地位还要低,所以他就开始装狼了,不让人家唱"爱的奉献",让人唱"王二姐思夫",其实"王二姐思夫"也是爱的奉献。"爱的奉献"的时候,他的包被偷走了。我觉得更可笑的是,有时候我们每个人可能都只转化了一半,半张脸转化成了狼,还有半张脸是羊。有时候该露羊脸的时候露出了狼脸,该露狼脸的时候露出了羊脸。我觉得这时候出来的就是特别喜剧的东西。

  还有一个问题,大家都在找贼,不知道生活中的贼是谁。又比如说被抓住的不叫贼,没被抓住的才叫贼呢,贼偷人不叫贼,贼偷贼才叫贼呢。还有就是偷东西的都不叫贼,偷精神的才叫贼呢,我觉得也是对贼的概念的一个颠覆。

  <21世纪>:刚才你提到羊和狼是可以转化的,那么请问,羊在什么条件下才能变成狼?

  刘震云:当湿度、温度合适时,当机缘巧合、风云际会时,才会使个别的羊转化成狼。但是呢,作为整体大多数的羊一辈子也转化不成狼,就是装装狼罢了。

  偶然是不可掌控的触发点

  <21世纪>: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整部作品的情节性都非常强,可以说一环扣着一环,而且很多情节,如刘跃进丢包、捡包等等,都纯属"偶然",甚至"偶然"里边套着"偶然"。您在一次访问中也讲过,在这部作品中,您特别想探讨"偶然"和"不可掌控"。这是不是您希望通过这部作品来表达您对人生和社会的思考?

  刘震云:对。不可掌控不是一种状态,羊对自己的命运确实无法掌控。如果单是羊不可掌控的话这还不可怕,问题是狼对羊也是不可掌控的,狼对狼本身也是不可掌控的,三个不可掌控来到一起时,就出现了四种不可掌控。而第四个不可掌控就叫失控。在生活中,这种失控的状态是经常出现的。失控接着出来的是什么呢,是悲剧,而且在人类的历史上这种悲剧是经常发生的,但你再仔细再推敲的话就又成了喜剧。

  至于偶然,就涉及到偶然和必然的关联。我们都觉得必然在生活中起的作用非常大,因为必然推动了一个人,甚至一个民族,整个人类历史往前发展。偶然是不是具有同等的重要性?

  比如刘跃进偶然丢了个包又捡了个包,把好多互不相干的事串在了一起,这些毫不相干的事连在一起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会变得特别失控,就像刚才说的。

  <21世纪>:那么偶然和不可掌控是什么关系呢?

  刘震云:偶然是不可掌控的触发点。

  我不会写续集

  <21世纪>:韩三平先生提出来他要打造一批"作家电影",作为首部"作家电影",在<我叫刘跃进>中,你作为编剧,在拍摄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和以前作编剧改变自己的作品时,有什么不同吗?

  刘震云:对我个人来讲,没有任何不同。因为一个口号的提出一定有它偶然和必然的历史原因。韩总提出这个口号,他是站在他的角度,因为他是中国电影集团的老总,是中国电影的掌门人,他肯定能看到中国电影目前的困境和将来长远的发展的需要。

  但是具体到我自己来讲区别并不大,因为他口号产生的话肯定是某个偶然的原因,你比如讲我们学习雷锋,产生在上世纪60年代;像学大寨,学大庆肯定也是产生文化大革命的时候。现在的话就是针对中国电影的现状,提出来一个作家电影,作家电影我觉得他的口号有点像大兴西瓜节,要求皮要薄一点,瓤要沙一点,糖分要多一点,我觉得他主要讲的是内容。但他实际上也像是一个电流的触发点一样,他会突然击中中国电影现状的一些脉穴。

  这个第一炮的话落在我的头上,又是很偶然的。因为当时,他跟我在议论这个事情。他问我最近在干吗呢,我说在写<刘跃进>呢,他问我能不能用三句话把这个故事讲清楚。他说他特别讨厌有好多导演,要是你问他排了一个什么电影,他说必须看了这个电影才能明白,说不清楚。一个导演连这个电影都说不清楚他能拍好吗?我就跟韩总说,其实不用三句话,用三个字就能说清楚,就是"羊吃狼"。他说这个好——这不正好就是风云际会、机缘巧合吗?这就是偶然的重要性。

  <21世纪>:电影结尾,刘跃进面对突然来到他小吃店的瞿莉说,怎么还没完啊!这个结尾给我的印象是,主创人员主观上为拍续集留下了伏笔,不知道这种理解对不对?

  刘震云:我所有的小说最后都是开口的,因为我觉得生活是没有结束的,生活中,一个事情的结束往往是另外一个事情的开始。因为生活没有闭口,所以我觉得这个符合生活的基本规律。

  另外一方面,就我本人来讲,我肯定不会写续集,起码小说是不会的,因为过去我写完<一地鸡毛>,好多人也说你是不是会写"一地鸭毛"或者"一地狗毛";<手机>之后大家都说你是不是会写<手机>的续集,现在又问我会不会写<刘跃进>的续集。从小说创作的角度来说是绝对不会的,因为那就等于使下一个作品沿袭上一个作品的人物关系,从而创造出一个平庸的东西。

  至于电影要不要拍续集,也还是将来的事,我首先还不知道<我叫刘跃进>这个电影大家到底是不是喜欢,或者喜欢到什么程度,其实作为电影拍不拍续集的话,不是作者包括导演所能决定的,也不是制片人能决定的,我觉得是由观众决定。观众喜欢就有可能,观众不喜欢就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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