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的标准化生存

　　一座绿色小屋。透过玻璃，可以看到30平米的店被分成两部分:一边是和面机、操作台、蒸箱、蒸盘，一边是销售柜台。

　　这是多福多馒头示范店，建在河南兴泰科技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兴泰")的院子里。这个像模型一样的绿房子，将给全国各地来这里的考察者留下最直观的印象:他们可能买下左边成箱装的馒头——每个6角钱，当然，也许有人会买下左边那一套做馒头的设备——每套55万。

　　按他们的说法，他们这么做，是因为根据国家标准委1月1日正式实施的中国第一个"小麦粉馒头"国家标准，只有这里的馒头，或者用这里的设备技术做出来的馒头，才是符合标准的。

　　这家2003年正式进入馒头行当的企业，开始跨入卖标准的阶段——兴泰是馒头国家标准的背后推手和牵头起草单位。

　　国标是如何形成的

　　在国家标准委的网站上可以查询到，<小麦粉馒头>(GB/T21118-2007)属国家推荐性标准，2007年10月16日发布，2008年1月1日实施。标准的第4.2.1条规定:小麦粉馒头"外观:形态完整，色泽正常，表面无皱缩、塌陷，无黄斑、灰斑、黑斑、白毛和粘斑等缺陷，无异物"。

　　"小麦粉馒头"的起草单位有四家:河南兴泰科技实业有限公司、国家粮食局科学研究院、河南工业大学、安琪酵母股份有限公司。

　　"那三家只是挂名而已，主要工作都是我们公司做的。"朱泽彬坦率地向记者承认。朱是兴泰科技实业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助理，这些天一直疲于应付各地关于馒头标准的询问。

　　这个国家推荐性标准的含义，就是说企业取得QS质量安全认证后，需要遵守这个标准。但目前中国的馒头制造企业中，只有兴泰公司符合QS质量认证。

　　至于兴泰如何取得了国家标准的牵头起草资格，经过记者在郑州的调查，事情原委大致如下:兴泰2003年向国家标准委提出馒头标准立项时，当时也存在巨大的争议，包括国标委内部、协会、行业里的一些企业，认为馒头不适合搞国家标准。

　　那时，兴泰自己在馒头行业还是新面孔，在此前的12年中，这家公司一直以食品添加剂为主业，为小麦制粉、加工行业提供酶制剂和乳化剂。在此过程中，他们建立全国1000多种小麦的数据库，当时研究的是:哪种小麦适合做馒头、哪种适合做面条。2003年，兴泰成立了郑州多福多食品有限公司，正式进军馒头产业。

　　"2003年到2005年里，我们做了很多工作，包括游说、宣传等等。"兴泰内部一名工作人员跟记者说。

　　据兴泰方面的信息，2004年，兴泰成立了国内唯一一家"面制食品工程研究中心"，并且到多个省市选取了500多个馒头样本比较研究，目前兴泰的馒头生产线拥有20多项专利。朱泽彬说，这方面每年的科研投入都过千万，兴泰方面认为这也是国标委委托他们制定馒头标准的原因。

　　而记者采访获悉，郑州质检局在这件事上，对兴泰取支持的态度。"我们主要是为了食品安全和民族传统食品的产业化。"郑州市质检局标准处一名工作人员对记者说。

　　到了2005年6月6日，国家标准委宣布对小麦馒头标准立项。当时找了河南工业大学等机构做标准制定工作。

　　记者联系上了河南工业大学参与标准起草的刘长虹教授。刘长虹对记者说，国标的小麦馒头标准不是根据兴泰公司的标准制定的。

　　"我们当时主要是从食品安全角度订这个标准的。"刘长虹说，"比如当时对馒头的细菌总量问题上，也曾经有讨论。现在的卫生指标，只要符合国家卫生标准和有关规定就可以了，大部分企业都能达到。"

　　至于馒头外观标准，则是采用兴泰公司的提出的标准。

　　记者获悉，国家标准委在筹备全国米面食品标准化技术委员会馒头工作组中，于2007年12月19日发文，批准由兴泰公司作为秘书处承担单位。

　　作为承担单位，兴泰将为工作组提供办公场所和经费支持。但是好处显而易见，文件规定，承担单位推荐的技术专家，原则将成为这一筹备中工作组的秘书长。兴泰公司此后将在馒头行业的标准体系框架、申报国家标准项目、归口管理国家标准等方面，拥有绝对发言权。

　　得到标准制定权利的企业并不只兴泰一家，在国标委同时批准筹备的468个全国专业标准化技术委员会中，作为承担单位的，还包括浙江五芳斋筹备的粽子工作组、重庆周君记筹备的火锅底料工作组，这两个领域中，目前还没有任何国家标准。

　　国标委的文件中表示，标准委员会的成立原则"以企业为主体"，通过公开征集和筛选确定的。但是目前没有资料显示，这些筹备企业是如何选择的。兴泰公司说，2006年初起，他们就开始主动向国标委申请筹建馒头工作组。

　　国标搭载

　　戏剧性的变化出现在2007年12月份的兴泰公司召开的一个新闻发布会。在这个发布会上，兴泰公司自己提出，小麦粉馒头标准是他们自己提出来的，并有说法说兴泰公司的多福多馒头是符合国标的。

　　兴泰公司随后进行了一系列商业推广——礼品装的29个多福多馒头，市场上能卖到32元。

　　据兴泰公司介绍，他们现在一天能卖出3万个馒头，他们制定了雄心勃勃的扩张计划，准备在2008年年中达到一天销售8万个的规模。并准备在北京、上海等地方的区域扩张计划。有资料说，随着主食商品化率的加大，国内馒头、饺子、面条等面制主食产品有近2000亿元的市场潜力，仅馒头就有800多亿的市场空间。

　　兴泰同时两条腿走路。他们将大部分的钱和精力都花在了馒头机械流水线的研发和标准化的推动中。记者获悉，在2007年年底的新闻发布会上，兴泰公司暗示了他们的设备是符合国标的。

　　有媒体报道，兴泰公司董事长刘晓真去年5月曾表示，兴泰计划在全国销售超过2000条馒头生产线，按照每套55万的定价，就是11亿元的销售额。

　　兴泰公司是这场馒头标准讨论中的一个主要力量。香港媒体记者闾丘璐薇在这场讨论中评价说:"研发新的产品，攻占高端市场，这是值得鼓励的事情，但是把产品和国家标准，也就是行政权力结合起来，那就会让人产生质疑了，那就是，国家标准是为谁服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