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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娟娟:城市边缘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2月14日 12:04 中国产经新闻
一叶知秋-严娟娟专栏 他说什么也不肯把小鸟卖给我。一只画眉,落寞地呆在鸟笼里,我伸出手指在它面前摇,它若有所思地看了一阵子,终于对着我婉转地叫了起来。尽管小鸟对我有好感,但李老汉笑了,说这鸟只供自己玩儿,便提着鸟笼子回家了。 我是在北京近郊一个类似小公园的地方(杨闸环岛)向他讨要的。1小时前,我与四位老人(包括李老汉在内)唠嗑,在这个木叶尽脱,草地已经发黄得正如他们面孔一样黯淡的地方。 这四位老人两个是农民、两个是工人,我就像一条立体的楚河汉界站在他们之间。两个工人又可以细分,一个在效益好的厂子工作过,退休后每月仍然能拿3400块钱;另一个因没有一个“好爹娘”(他们把厂子称为爹娘),每月只有450块的补贴。而两个农民尽管都在我们脚下的环岛,即原先的菜地里种过菜,曾一起站在风口里卖菜,带着儿女和城管藏猫猫,但话里都藏刺,互揭老底。他俩唯一相同的就是,家人有些已经农转非,并拿着那买断的3万块钱,为60岁以后的养老保险一笔一笔的再把这钱交上去。 他们都有遛鸟的习惯。一人几个鸟笼子,圈养的都是画眉。7年前,这里放眼望去尽是大片大片的菜地,菜地的旁边则是成排的四合院,而李老汉他们就悠闲地居住在那里。 其中的李老汉不由抱怨说,现在住在高楼里,去找老朋友麻烦多了。 “哪像以前那样门牌号码明明白白,以前的四合院,里面可以种些梨树石榴树养金鱼来调剂,在房檐上也能做出许多花样来。现在都住一样的楼里,人都找不到了!” 作为一个漂泊在北京的外乡人,我有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地说,这是他不适应这种变化的缘故。然而他们还是空前一致表达了“变化太快”的想法。 而在环岛西边的朝阳路上,施工者压根儿并不在乎这种想法。他们从今年5月份就开始大动干戈,拔掉路边蓊郁的大树,用铁板遮住那被挖得丑陋不堪的要道。也从那时起,等公交的时候要格外小心“地雷”——不仅是猫猫狗狗的,还有那些可爱农民工的,不怪他们,因为隔城市的心脏太远,这里还没有足够的公共厕所。 四位老人对我发了一通不大不小的牢骚后,就问了一个让我瞠目结舌的问题:为什么现在的花生油都卖100多元一桶了?为什么解放前才6毛一斤的羊肉现在都17块了? 此时我觉得自己没演化成一生都在与人谈话的苏格拉底,但至少演化成了他常说的“接生婆”——引导人缓解困惑阵痛的人。 我只好将眼光落在那些车流里,有些脸红地告诉他们,汽车烧的油是罪魁祸首,国外的油曾经都快100美元一桶了呢!他们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张大近乎掉光牙齿的嘴巴,用儿童般的激动心情把100美元换算成人民币,啧啧不已。 众多奥迪、QQ、渣土车、小三轮、自行车绕着这个环岛撒欢而去。站在环岛那些支楞着手臂的树中间,西北方,是一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地而起的住宅区,据说许多中央电视台的职员在此置业。等到朝阳路被建成快速公交道,他们就可以一路风驰电掣般抵达中央电视台的新大楼,那“扭曲的拱门”。 在环岛北边的出口,有一条不过四五米宽的路。因被无数趟的渣土车碾过,常常黄沙满天飞。穿越扬尘,时常可以看到一些骑小三轮车卖水果的外地妇女,在这条路上始终保持一个颇为值得关注的行为路线——为了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城管,她们停下那辆铺着黑毡子,上面堆满红红黄黄水果的三轮车,即便给你称量水果,眼神也是瞟着路口外的那片车流,那个诺大的环岛——她们随时扔下你这个顾客,向路的更深处,即北方撤离。然而她们骑骑停停,也能在渣土车的横冲直撞中做成几笔生意。 这条伤痕累累的路更像一条某种意义上的分界线。路的东边是四幢白色矮楼,这里面的住户都是被国家征过地后的农民。我每天都会出没于这个小区,看到一些住户沿袭从前的习惯,提着摇摇晃晃的桶,把泔水倒进垃圾箱里,任其四处横流,楼下的防盗门系统形同虚设,从没有关闭。路的西边则是一些高档社区,看看那些车的牌子就知道。市面上的新车,往往可以在这里第一时间得到见证。里面还圈着一个国际公寓,经常有或白或黑的外国人在周边外地人开设的烧烤店里撕扯喷香的鸡翅。 这个位于东五环外的环岛,这条位于环岛北边的路,诉说这里是一个正在城市化的地块;这是一个国际都市向外围伸出的一只触角。而在这个正以冲动步伐迈向城市的曾经的菜地上,或许只有如上述那四位淹没在人群中,被年轻一代夺去历史地位的老人,才能感受出这里的沧海桑田和孰是孰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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