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钱

　　■青丝

　　如今流行“晒”东西：晒工资，晒装修，晒时装，晒股票……几乎无物不可晒。《世说新语》中说，晋代“竹林七贤”之一的阮咸，邻居多为有钱人。七月七日这天有晒衣的旧俗，阮咸的邻居都把各自的绫罗绸缎拿出来晒，阮咸用根长竹子，在自家院子里晾晒一条粗布短裤，说是：“未能免俗！”今我亦未能免俗，也来说一说晒钱。

　　我说的晒钱，并非是在网络上展示收入，是真在太阳底下晾晒钱。

　　有个朋友的父亲，小商贩出身，改革开放之后重操旧业，在农贸市场里设摊卖蔬菜种子。在上世纪80年代，还有分币的纸币流通；此外，买菜种的顾客都是农民，生意较为零碎，因而每天都会收到许多的小面额钞票。朋友的父亲每收到小额纸币，就积放在一只大箱子里，留作日后找补之用。经过数年的累积，很快就积了满满一箱的小额纸币。有一天，他从床底下将钱箱拉出来一看，纸币上都长满了一寸多高的霉菌，于是赶紧用水漂洗，洗完又拿到自家楼顶的平台上摊开暴晒。一时间，数十平米的平台上晒满了钱，颇为壮观。

　　然而，纸币在浸湿之后，可以很服帖地摊在地上暴晒，一俟水分蒸发，就如同断梗飞蓬一般，一阵疾风吹来，地上晒得半干的钱顷刻便已十去其九。他家背后是一所小学，大部分零钱都吹到了学校里。全校师生都被从天而降、散落飘满学校操场的零钱惊住了。在了解情况后，学校暂时停止授课，让孩子们出来帮忙捡拾钞票。经过众人的帮助，损失也被降到了最低点。朋友父亲的这次晒钱行为，被作为笑谈传说了许久。

　　十来年前，我到武汉出差。抵达的时候，天下着瓢泼大雨，我们一行四人将随车的行李卸完，一个个被淋得连袜子都能拧出水来。就近找了一家很简陋的旅社投宿，洗澡换衣毕，我们在横穿于房间的晾衣铁丝上，将被淋湿的钱拿出来晾干，花花绿绿地挂满了一根长长的铁丝。钱并不多，四人的差旅费相加起来也就几千块钱，可是此等做法，在别人看来却怪异无比。旅馆房间的木门上，有两道小手指头宽的裂缝，从外路过的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房里的一举一动。于是，不时有走过的住客好奇地窥视我们晒钱，接下来，旅社的服务员也不断地从门缝中窥视我们，大概是觉得我们形迹可疑。

　　起初我们不察，待发现有人在外面窥视之后，赶紧将晾晒的钱收了起来，一夜未眠。波斯诗人萨迪在《果园》一诗中说：“金牙即使落在田边路旁，多少人点着蜡烛寻至天亮。”也许晒钱只是适合于网络，在太阳底下晒钱，与主动炫耀金牙也相去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