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路

　　■易水寒

　　一个城市的民风如何，只要考察两件事就行，一是问路，一是让座。而在这两件事上，长春都是经得住考验的。作为吉林省的省会，长春被沈阳和哈尔滨两个特大城市夹在中间，无论名气还是城市规模，都不如前两者。当年有人给我寄信，信封上写的是“辽宁省长春市”，居然也到了我的手上，看来在邮递员那里，这样的事已不是特例。不过，这些都不影响长春成为一个民风相对淳朴的城市。

　　就拿问路来说，外地人来到长春，在大街上迷了路，随便向任何一个行人打听，都能得到耐心的回答。尤其是那些老年人，若是他（她）有充足的时间，他（她）会把你领到某个公交车站点，告诉你如何转车；路程不远的话，他们甚至可以直接带你到目的地。如果碰巧行人也不知道你问的地点，他们一般都要说声“对不起”，然后和你一起向其他人打听。

　　按理说，问路本是件小事，不值一提。但凡事就怕比较，一比较，差距就出来了。我到过全国不少地方，有些地方尚差强人意，有些地方简直实在不像话。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省略其名，只说珠三角某市。我曾在繁华的街道上先后向几个行人问路，他们均目不斜视，冷漠地摆摆手，不耐烦地说；“不知道！”有的则装没听见。还有的女士，索性很夸张地快步跑开。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打扮，虽称不上光鲜，但起码很干净，不至于让他们如此避之不及啊！那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在无形之中已经先把所有的问路者都假设成骗子和坏蛋了。可见这个城市平时的骗子和坏蛋是多么常见，人和人之间互相防备到了多么极端的地步！在这样的城市里生活，就是挣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思呢？

　　让座亦然。在长春的公交车上，给老年人和孕妇让座，几乎成为惯例，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如果一个年轻乘客旁边站有一位老人，年轻人又不肯让座，这个人会遭到车上其他所有乘客的鄙视乃至斥责。我有位硕士朋友，毕业于东北师大美术系，到江南某市找工作时，在公共汽车上见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而她旁边，几个中学生正在座位上嘻嘻哈哈地谈笑，对老人视而不见。硕士朋友瞅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对那几个学生说：“喂，你们几个站起来，给老太太让个座！”那几个学生愣了，老太太也愣住了，好像硕士朋友是天外来客。几个中学生看他一口东北口音，就梗着脖子问：“我凭什么要给她让座？”硕士朋友一听，火气上撞，上前薅住一个学生的脖领子：“别废话，站起来！”虽然他的态度略显粗暴，但效果很明显，中学生们都站起来了。回来谈起这件事，他还有点愤愤不平。我说：“你没听说过‘十里不同俗’吗？干嘛非要用长春的标准去要求人家？”他挠挠头说，我就是看不惯。

　　当年，我妻子怀孕几个月后，换了一件孕妇装。这件孕妇装几乎成了一个符号，无论乘哪一路车，都有人让座，哪怕是在上下班的高峰时间。这件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今，我只要看到车上有孕妇，一定站起来让座。当年我的妻子和孩子得到了别人的照顾，现在理应偿还。我想，人人都有老的一天，谁家里都有孩子，“老吾老，幼吾幼”，这是人心换人心的事。当然，任何一个地方的人都有三六九等，不一定人人如此，但在长春，还是有这么一种约定俗成的温暖氛围，这种氛围让我这个外乡人一直以此为第二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