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楼街与2/3老字号消亡

　　

■六二三路骑楼一个星期内被拆平，路牌也成记忆。

　　

■1999年6月，中山四路因连续拆迁呈现残破景象。

　　

■大马站两侧曾经有连片书院，几天内都被拆平，在那里开路建高楼。

　　■新快报记者 陈志杰 摄影 李瑞然

　　最痛处：中山路、六二三路、人民路、解放路被拆被破坏

　　深读指引

　　广州老城历史文化最痛处，是有“城市名片”之称的骑楼街的拆毁与破败。这些代表岭南建筑传统与广州商业发展史的骑楼，都先后让位于地铁、高架路及内环路建设。在这些商业主干道上的超过2/3的广州老字号也一同消亡。

　　保护历史文化与城市建设是否不可调和的矛盾？历史文化是否必然让位于商业利益？“中调”所引发的新一轮旧城改造又再次面临这一历史问题。

　　广州古城历史文化被破坏，其中最痛之处当数“城市名片”骑楼街的拆毁和破败。

　　司徒尚纪是中山大学岭南历史地理学专家，据其介绍，两千多年来，广州城的中心点一直固定在北京路财政厅位置，是世界上两个未变更城市中心点的城市之一（另一个是埃及亚历山大城）。

　　到了民国初期，广州开马路，兴建地中海风格骑楼，发展工商业，奠定广州近代城市文化的基础。岭南建筑最大一个亮点就是骑楼，始作俑者就是广州。

　　“中山四、五路骑楼像一条龙一样贯穿广州。”从此骑楼街串通广州城区，街道很整齐壮观。南方气候多变，下雨了，日晒了，游人就在骑楼躲雨躲太阳。骑楼还提供了足够的生意买卖空间，成为商业街，顾客与商人就在骑楼街直接对话，挑货、讨价还价都方便。商业因此红火，大新公司等老字号成批出现，游客逛街逗留，流连忘返。“民国时颁布法规建骑楼，纳入城市规划体系，所以广州骑楼有非常整齐的景观。而广州骑楼的特点在于，每条骑楼街、每栋骑楼都非千篇一律，特别是水刷石装饰各不相同。骑楼宽高比、宽深比都符合黄金分割律。骑楼的高度、深度和马路宽度也是相对应的，例如人民路是市内最宽的马路，其两边骑楼的高度、深度也同样最高最深”。汤国华是广州大学岭南建筑研究所所长，对骑楼知根知底。

　　整齐连续的骑楼街现今在广州已不多见。广州骑楼的大祸降临在上世纪90年代，典型事件是中山路、六二三路、人民路、解放路等骑楼街的拆除和破坏。

　　广州的精华和缩影——中山路：“历史文脉被腰斩了”

　　1990年代初，广州沿中山路修建地铁一号线，引入开发商沿线发展物业，骑楼成为“拦路虎”，开始被拆迁。

　　“那时候拆骑楼好大胆，不理会什么，总之整条街都要拆掉。”85岁的老摄影师李瑞然家里就装着这段“痛史”。

　　李家的三间卧室全部沿墙摆放着书柜，但里边装的不是书，而是成册的照片和拆迁资料。从1991年以来，广州哪里有拆迁，李瑞然就赶到哪里去拍照。

　　在一号书柜上，“中山路（一二三四五六）1995-2002”、“六二三路，1998年”等几十册老城区的拆迁照片集子赫然在目。相册上画上一个圆圈，里边写着一个“拆”字，就像即将拆迁的房屋上面标记的那样。

　　据统计，广州的著名老字号三分之二集中于中山三路、中山四路一带。当时，房地产专家韩世同居住在中山路附近，他每天下班都要步行过中山五路。那一溜街上的老字号如“一乐也理发店”、“艳芳照相馆”、“华北饭馆”是他经常光顾的地方。后来那些老店连同骑楼一个个被拆掉，韩世同猛然痛心：“为什么整个社会对保护历史文化竟然都没意识！”

　　而作为传统的主要商业街区，中山路是广州的精华和缩影。其中，中山三路、中山四路是广州市历史最为悠久的主要干道之一，沿线分布着南越王公署、城隍庙、农讲所、基督教堂等古迹及文物保护单位，它们和骑楼组合成统一的文化景观。中山大学教授司徒尚纪因此感叹，由于迁就某些商业利益，就把中山一路到八路的骑楼破坏了，“历史文脉被腰斩了，景观不完整，大伤元气！”地铁一号线选址之争

　　“再拆历史建筑，历史文化名城难保”

　　政协委员、原市规划局局长施红平介绍，地铁一号线建设时，确定以通过房地产开发筹集资金进行地铁建设，把一号线中山路段两边的许多“红线”划给地铁公司，由地铁公司引进开发商共同开发赚钱。这样的开发模式对于骑楼等历史建筑来说，真是“争也无效，铁定保不住”。

　　在骑楼街的取舍问题上，学术界专家和官员争论激烈。专家认为，地铁不应该从中山路这一最重要的传统街道通过，地铁选址要充分论证。但官员坚持地铁必须贯穿重要商业街道。

　　地铁一号线开通当年，有建筑专家在一个“保护历史文化名城”的会议上直言，再这么拆掉历史建筑，历史文化名城就很难保了。而有市政府主要官员对此反驳，这些破房子没什么价值。

　　恩宁路骑楼街可开辟特色家居旅馆

　　对于保护骑楼的争议，政府已经有结论。前两年制定的骑楼保护规划，规定了将对现存的一些骑楼街进行保护，并新建一些新的骑楼风格建筑。但保护下来的骑楼，能适应现代人生活需要吗？恩宁路骑楼街，以后应该是什么？是成为又一个上下九、北京路吗？

　　由于年久失修，没有独立洗手间等现代人居住设施，目前一些骑楼的居住环境恶劣，甚至“屋漏偏逢连夜雨”。有些住在骑楼的老街坊，也希望有条件就搬出骑楼，住到环境、设施好点的住宅。汤国华介绍，只要在改造骑楼时配套上独立洗手间、通信网络等，就适合现代人使用。

　　恩宁路骑楼街道保下来了，居民迁走后将怎样改造利用骑楼街？

　　广州大学教授杨宏烈提议，广州粤剧界泰斗曾大多住西关，李小龙的父亲也是粤剧名伶，恩宁路可以组建名人名伶故居一条街；可以打造民间文化说唱艺术乐园一条街，就像维也纳的“音乐街”一样；还可以进行民间手工艺术文化商品展销；最后，还可以成为旅行者体验南粤家居生活风情的街道，将合适的名人故居、民居侨宅开辟为特色家居旅馆。

　　而中山大学李立勋博士特别提醒，不要见到一条街就想弄成北京路那样的商业街，整个城市的商业有个合理容量，有个合适空间分布，不要到时把文物破坏了，商业也搞不成。 （待续）

　　六二三路“周总理早说过，要好好保护六二三路”

　　1999年初，广州内环路施工，”沙基惨案”发生地的六二三路沿线建筑，包括完整的骑楼和“蓝鸟冰室”等众多老字号被拆。当时汤国华看到报载：六二三路骑楼在一个星期内就被拆完，是全国拆迁速度最快的工程。汤国华看了后气愤地说：“这是一个耻辱！周总理早说过，要好好保护六二三路。”

　　人民南路

　　长久被高架桥压迫

　　历史文化保护专家杨宏烈最钟爱的人民南路骑楼街，长久以来被沿路通过的高架桥压迫，苟延残喘，暗无天日。杨说：“那时候政府领导把高架路看成是‘现代化’的象征，解决交通问题的灵丹妙药。其实，高架桥只是为一个选址非常荒谬的白天鹅宾馆建的，只是方便了住宾馆人员搭火车、搭飞机。而人民南路骑楼街恰好是广州中部骑楼街区的“结”，对串通骑楼路网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