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歌

　　■宁白

　　老人的歌不会让人沉迷，却会让人听出他们的心声，他们对自己跌宕起伏一生的感受。

　　那一次在贵阳，进入城市中的一座公园，随意漫步中，隐隐传来老人们的合唱声，循声走近，一群老人手拿歌片，正在唱一首歌颂贵州风光的抒情歌曲，从挂在一角的歌谱纸上看到，这是由已故作曲家施光南作的曲子，曲调婉转流畅，让人听出了贵州山水的美丽。老人们面带表情沉浸在自己演唱中。如此陶醉于自己家乡的山水，让人感到老人们是要表达对这片生养自己土地的爱意。这种爱意的表达，因为没有技巧的卖弄，显得深沉而诚挚。

　　过了不久，在上海的一座街区花园内，又听到一群老人的歌声，指挥的是一位风度潇洒的老男人，表情十分专注，演唱的是一首颇具哲理的生活歌曲。这样的歌曲由一群经过生活历练，饱尝了苦难和快乐的老人们唱出来，让人听出了沧桑和深刻。从他们身边经过，我的脚步变得迟缓，他们苍老的歌喉中的生活感悟拨动着我的心弦。

　　在杭州听到老人们的歌，是在夏日的曲院风荷。突然从一处长廊中传出雄壮激越的歌。人不多，歌声却极富感染力。他们的背景是一大片荷叶，花红叶娇，绿影摇曳。我不知道杭州老人为什么没有去歌颂西湖之美，而唱出了雄壮的进行曲。史家曾说，杭州不仅有风花雪月，也有金戈铁马。老人的歌声展示出杭州城市的精神魂魄，这是他们对这座城市历史的理解。于是，绿波楼台间的进行曲便更加震撼人心。

　　偶尔有一次在电视上看到美国华人的合唱团演唱。近百人的合唱歌声，在指挥棒下起伏，是那首朴素而令人感动的《常回家看看》。没有听到过还有谁把这首歌演唱得如此丰富，如此真诚。多个声部表现，多重演唱强化，把身居异国老人的思乡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都说歌唱是一种心灵释放。老人的歌让人感动，是因为他们对生活有深刻的感知，他们的演唱是对这种感知的真情喷发。生命的旅程在他们心灵上留下了烙印，尽管他们演唱的音准已不太完美，但是，有对生命的感悟，有老之将至的淡然和真诚，这样的歌声就有了一种对世界的爱和呼唤的沧桑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