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碍小额信贷发展的三大观念误区

　　■张爱武曾庆普

　　自从2006年诺贝尔和平奖颁发以来，穆罕默德·尤努斯及其开创的小额信贷运动又一次引起国人的普遍关注。由于中国拥有超过两亿农户，其中大多数农户因为资金匮乏，借贷无门而无法扩大生产脱贫致富，因此兴起这种“尤努斯热潮”毫不奇怪。一个普遍的疑问就是，为什么像孟加拉国这样的小国穷国都能经营这种专门给穷人贷款、又能自负盈亏的项目，而中国扶贫这么多年却未能做到这一点？

　　冷静理智的思考使我们不得不承认，中国在小额贷款这种面向穷人尤其是穷困农民的融资支持方面远远落后于国际形势。根据有关统计数据，在中国这样一个人口达到13亿水平、其中贫困人口接近三分之二的大国，迄今为止仅有数万人受惠于小额贷款；而孟加拉国乡村银行已经帮助了660多万穷人，在印度，小额信贷受惠人口达到5千万，在全球范围内，这一数字达到1亿人。

　　中国小额信贷发展滞后的根本原因在于，理论界和实业界普遍存在以下三个根本性的观念误区。

　　第一大误区：“扶贫”＝“救济”

　　这种错误观念将扶贫仅仅按照救济来理解，仅仅从慈善思路来诠释。但是，作为一种简单的外来物资援助方式，救济虽然使之得以在短期内维持生存，却在长期内有非常严重的后果，一方面，从财务上说，它只有投入没有回收，没有构成自我循环，会造成扶贫项目不可持续；另一方面，救济没有充分调动接受救济者自助自救的积极性，会造成后者“等、靠、要”现象的出现。出现“等、靠、要”现象的根本原因在于，救济弱化了自力更生的激励，摧毁了长期发展所必需的个人尊严。

　　把扶贫等同于救济，就会把包括通过小额贷款提供生产发展资金在内的其他扶贫方式排除在外，也剥夺了扶贫对象通过选择其他方式自助脱贫，从而实现更大效用的自由。虽然在这个观念转变方面我国已经取得一定进展，如扶贫开发思路的提出，但是，扶贫开发从本质上说，仍然是基于慈善思路，而且扶贫开发项目往往是大规模项目，不能充分利用小容量市场；其成效往往需要决策者从农民角度设身处地着想，并且理性完美决策，否则就会事倍功半，甚至适得其反。实践证明，这做起来很困难。如果我们拓宽思路，不仅仅局限于现有的扶贫方式，而是完全从自力更生和维护人的基本尊严的思路出发，就会发现，小额贷款是一种不错的方式。

　　第二大误区：“富人更讲信用”

　　这种观念认为，由于财产保障和社会地位等方面的差异，富人比穷人更守信用。扩展到融资领域，隐喻的一个推论就是，穷人的信用水平低，从而贷款风险高，如果为了弥补这种高风险实行较高利率，就会导致逆向选择和道德风险加大，贷款风险再度上升……因此应当对穷人实现准“信贷配给”。于是银行贷款只会面向富人，银行只是富人的银行，也就排除了通过商业运作方式向穷人提供小额贷款取得成功的可能性。

　　这其实是错误的，尤努斯及其孟加拉乡村银行的成功就揭示了这一点。对此，有学者指出，信用不是由个人的财富和地位决定的，而是由个人所处的制度决定的。守信用或者不守信用的决策，从本质上说，不是由个人作出的，而是取决于个人所面对的约束最优化问题（其中，最基础性的约束就是激励机制）。无论什么人，不管他是乞丐还是大亨，只要他是理性的，面对同样的约束最优化问题，都会做出同样的决策。因此，没有不守信用的人，只有不守信用的机制。

　　第三大误区：“融资放开”＝“金融风险”

　　这种观念认为，如果对机构融资实行全面或者某种程度的放开，就会导致金融风险加大，而且放开程度越大，风险增加越多。根据这种看法，因为金融风险会对整个国民经济造成全面、重大的影响，所以必须对机构融资实行严格控制和全面监管。但是，信贷项目发展的一个必要条件就是，项目自身的融资渠道的存在，且不说其宽广性如何。因此，这种观念及其政策约束含义限制了成功的小额贷款模式进一步扩大和推广的机会。

　　其实，这种观念是错误的。如果我们把“金融风险”广义地定义为“由于金融活动或者金融结构造成国民经济发展受到约束的风险”，那么我们可以说，恰恰是融资的抑制，而不是放开，会导致金融风险。麦金农等人的金融抑制理论就说明了这一点。

　　对于小额贷款来说，这种观念创新的一个政策含义就是，对小额信贷施加的种种融资约束是不必要的。如果放开了融资约束，只要小额贷款机构能够自主按照产权明晰的现代企业制度运作，那么，充分利用各种融资方式的权利将使得资本资源的配置更为合理，因此造成金融风险的可能性就会更小，而不是更大。

　　我们之所以突出强调以上三种思想误区，并把它们视为小额信贷发展的根本性障碍，是因为，这三种错误观念分别损害了小额信贷存在和发展所必需的必要性、可行性和发展壮大的基础。只有消除这些误区，才能认识到：小额信贷对于重建乡村经济来说具有重大意义，在实践上是可行的；而且，消除融资障碍，使得小额信贷可以持续发展，不会对金融稳定乃至国民经济造成不利影响。

　　（作者单位：对外经济贸易大学金融学院；湖北省武汉市青山区委党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