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追求没有交通堵塞的理想世界——记“丰田之旅”

　　采访手记

　　上个世纪90年代，我国几乎所有的国有企业，特别是大型国有企业都陷入了困境：产品老化、企业包袱沉重、技术落后……那时采访企业家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不技改（技术改造）等死，技改找死。”而那时的一汽集团问题更是多了一个：企业办社会。

　　1991年，记者第一次采访一汽集团，正赶上漫天大雪。当时的一汽集团总经理耿昭杰在一汽集团一号门口带领员工高喊：“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在人们的身后，一汽东风大街上排着一眼望不到头、积压着的解放卡车。此时，雪花带给记者的是何等的凝重、悲壮。

　　1992年，记者再访一汽，发现一汽集团每位高级经理都在读一本书——《改变世界的机器》。时任一汽集团副总经理的马福生先生把此书送给记者一本。这是一部由美国学者在研究丰田生产方式之后写下的调研报告体的书。

　　1993年，记者采访耿昭杰时，他对记者讲了这样一件事：我们到美国底特律访问，想学习他们工业化轿车生产经验，却发现他们正在把非常先进的工厂炸掉了，按照丰田生产方式重新建厂、生产线全部按丰田生产方式重新布局。

　　这是记者最初听到的关于丰田生产方式（精益生产方式）的传说。

　　今天，丰田已经稳坐世界汽车第二把交椅，丰田刚宣布新的财年计划，根据这个计划丰田成为世界第一大汽车企业已经成为业内共识。

　　丰田生产方式给我们的生产带来怎样的变化，给我们的企业在观念上、在生产组织上、在经营模式上带来怎样的启迪，值得我们深思。

　　考察丰田生产方式，亲眼目睹丰田生产方式的缘起，是记者很久以来的夙愿，伴着2006年圣诞的钟声，记者终于如愿以偿。

　　名古屋丰田元町工厂外景

　　记者在元町工厂采访总装车间负责人

　　在一只木制的、普通的织机梭子陪伴下，记者完成了这篇报道。岁月把这只织机梭子打磨得光亮润滑，它是丰田公司作为丰田精神起源的标志赠送给记者的。

　　织机梭子与绝不生产疵品

　　记者的“丰田之旅”并不是从汽车开始，而是从看纺织机开始。

　　太阳西沉的时候，记者来到丰田生产技术纪念馆。夕阳给朴素的红砖墙铺上一层淡淡的金色，丰田汽车中国投资公司公关经理杨红坚告诉记者，这个红砖墙其实就是上个世纪初丰田佐吉织机试验所及纺织工厂的砖墙。翻开简介，记者看到，丰田佐吉1911年在这里发明了世界第一台自动织机。

　　身穿粉红色呢制服、头戴粉红色小呢帽的纪念馆工作人员把记者带到一台古老、全木制的织机旁坐下，边操作边介绍：“这是丰田佐吉发明的单手操作的织机，而传统织机则需要双手操作，这台织机效率比原来提高了四倍。当年，丰田佐吉看到妈妈每天织布非常辛苦，就开始琢磨如何改进织机减轻妈妈的劳作，而这台织机的发明使丰田佐吉立志‘通过发明创造造福于人类’。”

　　从木制织机，到铁木混合织机再到纯金属织机，从单手操作织机再到自动落纱织机等，记者清晰地看到丰田佐吉一步步创新的轨迹，直到全自动织机——丰田公司里程碑式的织机。由于织机不断改进，效率提高，当织机高速运转的时候，经纱出现断纱很容易被忽略而造成织布的疵品。丰田佐吉决心做到绝不能生产疵品，在这一理念下，他研究出了在每根经纱下面都设计了一个小铁片，当出现断纱时小铁片落下，织机也就自动停止了，由此丰田佐吉实现了无疵品生产的理想。

　　记者看到的最后一台织机是目前世界最先进的气流电子全自动织机，只要一按电钮，短短的几十秒，这台织机便织出了一幅彩色纪念馆写真图。

　　“现在，丰田仍然是世界最好的纺织机械制造商。”说完这句话，纪念馆工作人员微笑着躬身一鞠，自豪与谦逊的笑容使得她更加漂亮、迷人。

　　百车阵与即时生产魔鬼

　　看过德国大众的“梦幻工厂”，站在那巨大、晶莹通透的厂房外，你可以尽情地仰视那些在“大玻璃盒”里流动着的新车。特别是在夜晚，一个发光的宝盒里有不停转动着的、五彩缤纷的各种新车，那真像是置身于人间童话世界。

　　早就听说丰田的工厂很朴实，虽不敢设想再次经历童话世界，但是丰田元町工厂的朴素着实让记者十几分钟回不过神儿——论硬件，丰田元町工厂别说和美国通用、德国大众比，就是和国内的上海通用、一汽－大众也没法比。这家成立于1959年的工厂，以日生产800多辆车的生产节拍生产着皇冠、锐志，就是这家工厂曾经派出100多人为一汽天津工厂进行技术、管理培训，亲自传授丰田生产方式。

　　在元町工厂，记者看到最多的是工人们繁忙的身影，几乎每个人都是一路小跑儿。走在元町工厂总装车间，记者有时听到短小的曲子，那是因为工人发现生产中有问题而拉动头顶上的线，这样生产线就会暂时停下，直到问题解决生产线才会再次开动。

　　记者请陪同参观的“车间主任”为我们做“拉线”表演：他站在生产线上，手一拉头顶上的线就响起叮叮当的乐曲，马上就有一个技术人员模样的人走来，问“车间主任”出了什么问题，“车间主任”笑笑说：“这是中国来的记者，我在给他们做表演。”其实在一汽天津工厂记者也见过工人“拉线”，记者之所以请丰田“车间主任”表演“拉线”，是因为记者想看看作为在丰田生产方式“师傅级”的元町工厂，从发现问题“拉线”到技术人员出现需要多少时间，记者看了看表：3秒钟！这就是“师傅级”的水平，记者至今还经常猜想：真不知道那个技术人员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你见过140多辆车按顺序排队送货的场景吗？记者几乎访遍所有的中国汽车企业，记者也实地采访过德国、法国的汽车企业，但这种阵势还是第一次见到。元町工厂总装车间一个侧门口外面，140多辆零部件供应的卡车排队送货，每到该取货的时间，工人便开着电瓶车来到门口，门一打开，需要的货就送了过来。28分钟一个流程，也就是说这28分钟内140多个零部件供货商按顺序走一遍。想想吧，如果这140多辆车中，有一辆排错了队，那将是怎样的一个混乱局面。

　　元町工厂总装车间主任告诉记者：“我们的零部件供应商都在名古屋市，我们精准地计算每个工序时间、每个零部件供应送货的车程，再经过有效的排列组合，才能保证数百个供货商按既定的时间、既定的地点、既定的程序运送零部件。”看来，我们中国的企业要修炼到这个程度不仅仅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参观中，记者对那个送货的门产生了兴趣，在将要结束采访向外走的时候，记者溜到那扇卷帘门前用手轻轻地触摸了一下门，结果门“哗”地一下向上卷了起来，吓记者一大跳。

　　原来这种卷帘式的门在记者采访的大部分企业中看到的是合金材质的，就连中国一些家庭车库的卷帘门也都是铝合金材料制品。但是记者远远地看那个送货的卷帘门不像是用金属材料做的，因此记者想亲手去摸摸那门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没想到那门却是感应门，只要有东西碰它便立即打开，门似乎是用橡胶和布的混合织物。陪同参观的人员笑着告诉记者：“这个感应门是为了工人开电瓶车取货时不用下车，电瓶车一碰门就开了，很方便，而且软门不仅成本比铝合金的低，还可以减少门碰坏零部件。”

　　“魔鬼在细节中”，这是当今中国最流行的语录之一。看罢丰田元町工厂，才知道这个魔鬼长得是什么样子，不知我们的汽车企业中是否拥有这样的魔鬼？

　　蓑羽鹤与和谐社会的理想

　　丰田会馆是介绍21世纪丰田最新产品以及未来发展方向的汽车博物馆。

　　走进博物馆，记者看到一幅巨大的照片：一只飞鸟在蓝天展翅翱翔，背景是喜马拉雅山。这只飞鸟名叫“蓑羽鹤”，据悉，蓑羽鹤是世界现存15种鹤中体型最小的一种，在我国齐齐哈尔市的大面积的草原上繁殖，俗称“鸬鹚”。这种鹤在我国迁徙时经华北各地、青海和西藏，抵达华南、华东，是惟一可以飞越喜马拉雅山到达缅甸、印度和非洲东部越冬的鹤类鸟，现存数量16万只。

　　显然丰田是在用蓑羽鹤励志：鸟能够飞行多远不取决于体积有多大，而是看它飞行的高度。蓑羽鹤精神使丰田并不追求企业的规模的宏大、硬件的高档，而是更加注重人的主观能动性。造车不是单纯地追求高档、豪华，而是如何做到经济、实用。

　　记者又看到了去年北京国际汽车展上丰田曾拿出来“亮宝”的未来概念车Fine-T，它的背后也有一幅照片：海底世界一群数百条美丽的鱼奋力向前游着。陪同参观的丰田公关人员告诉记者，从丰田佐吉开始便立志用发明创造为人类造福。因此，丰田公司认为他们生产的产品是为人类造福的，而不应该给人类带来不幸和灾难。他们看到海底无论有多少鱼儿扎在一起，都不会造成彼此的伤害、也不会造成拥堵。因此，他们研究如何用仿生技术手段消灭撞车，他们追求着没有交通堵塞的理想世界。

　　记者驻足在一个复杂的处理工艺模型前，这个模型向人们演示着丰田汽车如何经过技术处理后变成了再次可利用物，记者按响标有“中文”的按钮，听到解说：丰田生产的汽车产品回收再生物达到98%以上。

　　记者拍下展示着的两辆对撞丰田汽车，后面的墙上播放着这两辆车动态下对撞的纪录片，紧接着是一组人体照片，颈椎、头部、胸部等人体关键部分被标注成橙红色，通过对人体三维演示丰田轿车针对这些部位的保护做了什么样的安全设计。最后推出一张钢架结构、宏大漂亮的建筑图片，讲解员告诉记者，这是丰田全天候安全研究楼。记者问：“可以去看吗？”丰田公关人员笑着摇了摇头。如果说此行有什么遗憾的话，大概是记者没能够到这个研究中心去看看吧。

　　记者看过一些其他汽车企业的汽车博物馆，那些博物馆其实基本上就是本企业生产过的各种车型和企业历史。而记者在丰田汽车博物馆找到了奔驰生产的第一辆也是世界第一辆轿车。在这里记者看到了美国总统罗斯福的坐骑，博物馆馆长自豪地说这里所有的车只要加上汽油就都能开走，令记者兴奋的是在这里看到了我们中国生产的红旗车。这些车都是丰田公司花巨资从世界各地收购用来收藏的。

　　丰田汽车博物馆与其他汽车博物馆还有一个最大的不同便是，这里更加强化观众的参与，这里设置了很多体验区，观众可以随意打开车门、上去体验一下。只要花200日元，你便可以坐上迷你无人驾驶汽车兜风，甚至你一分钱都不用花，可以在动感影剧院里体验驾驶F1赛车狂飙，最后胜利冲向终点的快感。

　　日本是狭小的，是寸土寸金的，丰田企业的工厂是拥挤的。但是在记者看过的3个博物馆，地方却是宽大、轻松的。丰田投资巨大，为的是让人们切身感受到：车不应该给人们带来不幸和灾难，车应该与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社会和谐发展。

　　……

　　曾经，丰田公关经理杨红坚女士对记者说，丰田不是一个汽车公司，它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当时不信，实地考察丰田后，记者发现此话不谬。

　　元町工厂总装线上的锐志轿车

　　这就是带着未来理想的Fine-T概念车，它浑身都是传感器

　　小朋友在体验区电脑上进行自己的“新车型”设计

　　动态碰撞试验丰田轿车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