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与真实

　　■武欣

　　去看了《三峡好人》，产生对贾樟柯的一点怀疑。

　　剧中人承受很坏的生活，沉默地承受。这事儿我知道差不多是真的。但是我怀疑，他们是否真的，生活得那么庄重。因为我身边的人，过得比他们好些的人，都明显地比他们轻浮，也比他们贪婪丑陋，充满抱怨、不安和无用的解释。我想不出是什么原因让更苦的人就比我周围这些不太苦的人，更富美德，某种意义上也更富美感。

　　我不觉得苦难比其他经验更能塑造美德。或者苦难本身也不是一个抽象的可以与其他经验（比如受诱惑、遇挫折、感光荣）完全分开。这事想起来就复杂了。

　　也许他们确实更庄重。可是让人感觉导演太爱他们了。也许是因为他们受苦，没那么苦的“好人”就倾向于美化他们，以这种方式完成感激、同情以及歉疚。

　　记得贾樟柯拍《站台》的时候说，他家乡的人，保持着尊严，绝不煽情。我当时看了这话就怀疑自己不够充满爱，因为在与受苦的人的接触时，我没能发现他们的如此美德。我所了解的受苦的人，他们就只是受苦。

　　在我看来，这种描述更接近真实。真实是很无情的。

　　开始怀疑文学的超写实主义，从这些充满苦难的文学作品里，我们能看到的根本不是受苦人的生活，看到的全是作者对这些人的巨大的爱，以及对这个世界的难以原谅。有些作者把他的饱满情感处理得一点都不轻佻，可我更喜欢不需要处理就不轻佻的、“更残酷”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