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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摩之后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1月08日 09:41 金羊网-新快报

  ■新快报记者 黎广

  在美国电影《逍遥骑士》里,彼得·方达和杰克·尼克尔森每人一辆哈雷摩托车,他们被影评界认为是不羁与自由的榜样。不过在广州,许多地铁口拉客的摩托车主并不会这么认为,他们的摩托车经不起过多的阐释,那是他们的职业,他们的生活,而且从2007年1月1日开始,它们也不再是了,广州从那日开始已宣布全市禁摩。

  根据一份统计资料显示,广州官方备案的市区摩托车是二十六万辆。而据交警部门透露,加上未备案的摩托车,广州路面行驶的摩托车其实达到五十万辆以上,来自广州市有关部门的另一份报告则显示:全市中心城区的摩托车保有量是七十九万辆。当七十九万辆摩托车突然消失,这座城市不可能瞬间就习以为常。没有了摩托车,飞车贼确实遇到了麻烦,不过遇到麻烦的不只是他们:那些以摩托车为职业的人,那些以摩托车为交通工具的人,那些过去生活必须与摩托车紧密联系的人……

  今天距离禁摩第一天已有一个礼拜,一个礼拜的今天,我们试图将我们的目光放得再低一点,试图看看在这座摩托车逐渐消失的城市,人们的生活正在或者已经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禁摩之后

  一月三日,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

  下午4点,棠下上社的牌坊下比起往常寂静了很多。禁摩以后,原来同时聚集几十台摩托车在那个狭小通道的场面已不再有了,取而代之的是8台淘汰的电瓶车。这些电瓶车的车身经过粉刷,显得格外耀眼,不过更耀眼的是车顶上某某生殖专科门诊的红色广告。由于乘车的价格只有1元,因此,它开始成了不少住在上社的市民的主要交通工具。“也好,我喜欢倒过来坐车,看着车后面的人,打摩的的时候那样坐会显得太傻冒。”住在上社东岗大街的吴第说。

  这就是禁摩后的第三天。人们逐渐意识到,随着摩托车被禁止上街,过去的生活已经改变了。

  根据一份统计资料显示,广州官方备案的市区摩托车是二十六万辆。交警部门介绍,加上未备案的摩托车,广州路面行驶的摩托车其实达到五十万辆以上,而来自广州市有关部门的另一份报告显示:全市中心城区的摩托车保有量是七十九万辆。随着对2006年挥手告别,这些摩托车和它们的主人,不管愿不愿意,都将迎来自己新的开始。

  修车档冷了

  十几年前,十七、八岁的曾卓梅在三育路谋得一份理想的工作———修摩托车。在并不富裕的河源县老家,这属于有钱赚的技术活。没做几年,店铺搬到了现在福今路菜市场的旁边,三年前,老板发现维修摩托车的市场越来越小,就把这间档口盘给了他。

  为了醒目,曾卓梅把修理单车的牌子摆到了路边。精打细算下来,以前每个月他能赚个2000多块钱。随着2007年元旦禁摩,现在他的生意就不好做了,原本店里弥漫的机油味道也已经渐渐淡去。

  现年30岁的曾卓梅在沾满铁锈的卡其布夹克下仍然显得非常年轻,而他却是三个孩子的父亲,由于没办法负担,他把最大的孩子托在英德的妹妹那里寄养。街坊说这个小伙子不像做生意的,太老实了,钱稍微收多一点心里就过意不去。这个时候他正在摆弄一辆挡雨板锈得就要可以透过光的24型旧单车。

  “别看车破,车主以前是开摩托车运货的。”曾卓梅把这辆单车的前后两个轮都拆了下来,指了指锈死的钢圈:其实这个应该要换的,要不然影响刹车,而且也太难看了,不过车主只换断了的钢丝。

  破旧的单车吸引了两个环卫工人在旁边围观。“禁摩以后总得有个代步的东西啊,这辆单车据说还是那人从自己的杂货堆里翻出来的。现在这样成色的单车竟然还可以卖到100多元,比原来贵了一倍多。估计偷单车的行当又要抬头了。”曾卓梅说。

  曾卓梅更担心的其实不是单车涨价以及单车被盗。“靠修单车几乎无法维持现在的开支。”他简单地算了一下:每个月铺租加水电杂七杂八的费用是2000元,自己一家4口人吃饭的开支是20元一天。还有子女读书等等,好在自己仍旧住在修车铺的阁楼上面,这样省下了租房子的费用。而一辆单车打气收2毛,补胎2元。光是为了交铺租每个月就要打20000次气。和修摩托比起来,现在只能勉强糊口。“还想每个月赚几千块钱,看来是不可能了。”这时候他打了个呵欠,昨晚为了帮对面市场的人看货,一直到夜里11点多才关门。

  这样的例子在广州仍然有很多,五羊新城的一些摩托车维修店现在干脆摆了几辆单车在店里投石问路。

  根据市交委的一份统计数据显示,2002年广州市(原八区)有630多家摩托车行,而2003年为590家。伴随着摩托车行的减少,摩托车维修店的生意也逐步下降,而2004年前出台的一份法规也将开设摩托车维修店的门槛增高:以前对店面的大小要求不严,最早期只要25平方米就足够了,但现在要求维修店面积要在50平方米以上,仅仅这一项每月就要增加一倍的铺租投入。“市区内大部分摩托车维修店早就转行了,一些大的摩托车维修店纷纷转行做汽修。”广州市汽车摩托车维修行业管理处处长林广文说。

  “没有其他的本事,生存压力又这么大,再这样下去,过阵子只能回乡下打工了。”曾卓梅说完,双眼在自己店里慢慢地扫视了一圈。

  一泡屎的利润

  清晨4点半,50多岁的朱记林就得把自己从温暖的被窝里撵出来。开着微型面包车去五山进生鸡到福今路菜市场。前几天,他又被交警抓了一回,理由是不能人货混载。为此,他交了200元的罚款。然而更令他苦恼的是他不知道该用什么交通工具进货了。“我们卖鸡的总不能开着奔驰去拉货吧!”朱记林没有为自己开了这个玩笑而感到高兴。“我算是很遵守法规的人,说禁摩我就不用摩托车,后来几万块钱买了一辆微型车拉货,没想到又不行。”

  掐指一算,朱记林已经在福今路卖了十几年的鸡了,想想现在越来越低的利润,他萌生了不想干的念头。“以前确实有利可图,最早的时候我们试过一个月赚1万多块,现在基本上只能保本。”除此之外,那台现在陪他进货的微型车也成了他的烦恼,“菜市场周围又没有停车位,有一次我在卸货的时候都被警察抄了牌。现在只能把车停回家,然后再坐公交车来菜市场看档口。而且汽车杂七杂八的开支比起摩托车来多多了。”当然,不能人货混载也让他伤透了脑筋。

  和他卖的鸡比起来,朱记林更能侃,笑的时候一口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很抢眼。“现在进的湖南鸡一斤13块,我卖16块,这3块钱要给每个月差不多3000的铺租,还有两个伙计的工资,几乎没有利润了。说得形象一点,只要这只鸡拉一泡屎我就亏了。”

  那3块钱的利润里,还不包括他在养车的开支。"好在还有点家底,养车费还可以从老本里抠一点出来。"

  相比之下,朱记林还算是幸运的。在这个菜市场,靠近大门的烧鹅店已经因为禁摩而无法做生意,现在那里只剩下了一块上面写着不同烧腊价格的玻璃。昔日这里面红彤彤的灯光已经没有人开启了。

  同样遇到生存困难的不光在这一个菜市场。今年50岁的陈静带着自己29岁的儿子在棠下上社农贸市场卖蔬菜。禁摩以后,生存的艰辛变得更加真实了。现在他们早上必须4点多就要起床,一直干到晚上9点。“运费都已经涨价了,以前雇三轮车进货只要6块,禁摩以后涨到了10块,面包车的话就要20块。”现在,她们只能早上起来以后步行到棠德市场进菜,每种菜只敢进10多斤。每斤赚2至3毛钱,由于卖青菜的人很多,他们谁也不敢升菜价。与此同时,自己长3.6米的地摊每个月还要交1100元的租金也让她有了不干的念头。“本来竞争就大,运费也贵了,铺租也涨价了。连赚口饭钱的利润都没有了。”

  陈静指了指市场里面,“有近三分之一的人已经不干了。现在里面都是空荡荡的。”

  晚上8-9点,在上社拉客的摩托仔任立华说:“现在我不敢和你说太多,扣车的警察随时都有可能过来。”下午3-4点的时候,他的一个河南老乡的摩托车已经被扣了。

  现年39岁的任立华除了开摩托,还会一点泥水活。由于禁摩,他现在只能晚上出来搭客。“生意不好,就只能做一个通宵。好的话,晚上回去休息一下,白天还可以接一些零工来干。”

  和他一起住的还有自己读2年级的小儿子。做环卫工人的老婆每个月只有将近900块钱的工资。“一年要在儿子身上花5000-6000块钱。禁摩以后,假如没有什么收入,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最怕就是被警察抓到,一次两百,那就等于几天白干了。特别是在冬天。和现在比起来,夏天吃宵夜的人要多出几倍。那时候一个晚上赚个百来块钱不成问题。”

  “我也想走,但是没有地方去,在这里做得久的人早就跑了。有的回老家,有的到没有禁摩的地方去做生意了。”

  谈起自己那辆没有本地牌照的车,“只有把它卖了,还有300块钱,假如政府收的话只有50,比起收废铁还便宜。”

  记者发现,在夜里的11点,东岗大街里还有几十辆摩托车在打游击拉客。

  

禁摩之后

  禁摩之患

  “过节也要上班啊!”棠下派出所的警察潘炎华笑了笑。“经常我们都要24小时呆在局里。不对自己管理的片区全面了解,根本就抓不到犯事的人。”

  一月三日下午四点半,执行任务的潘炎华扣下了一部无牌的摩托车。“2005年,我们局里扣了6000多台摩托车,去年扣了4000多台。没有办法,这个地区人员太混杂。不得不对住在这里的人负责。”这位下了班以后还要穿着便衣在上社暗访的警察看起来精力充沛。“受禁摩影响的范围肯定会越来越大。最直接的当然是拉客仔。街坊出行也会有一定的不便。当然还有靠摩托车为生的人,还有邮政和物流业。”他连续抽了三根烟,“但这是城市发展要求,谁也没有办法。”

  而在谈起对禁摩不产生影响的群体来看,“禁摩首先会在心理上造成安全感,毕竟那段时间飞车党的行为太嚣张,以致很多人都不敢到广州来旅游。”潘炎华补充道。

  在一月十五日以前,广州禁摩还处在一个对出行摩托的警告和教育期。对于这个时期“抓到”的摩托车,只进行口头规劝,不罚款,不收车。“我们也不想为难别人,即使不是本地牌照,但是利用他们的购车发票和买保险情况在电脑上查,没有犯罪和偷车记录的我们都会把车还给车主,但是过了15日,那就不得不没收了。”

  “一天被查了三次车,弄得人都没什么情绪了。”福今路市场的“猪肉陈”无精打采地说:“现在到处都是查车的了,几乎条条大路都有警察等你。弄得我们心理都不舒服。禁摩禁了‘飞车党’,未必就不会出现其他什么‘党’。”在上社的摩的司机们也表示:“我们每天都在这里,怎么会做那种违法的事。而且在这里开车的人我们基本上都认识。来了一个新人我们都会很敏感。禁摩算是把我们给连累了。”

  据广州社情民意研究中心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禁摩之后一些摩的司机表示将转入地下运营,同时,近段时间广东又出现“拉人上车”犯罪新动向。调查还显示不少市民觉得对微型面包车“缺乏安全感”。

  毕业于中国人民警官大学的童大焕表示:汽车连人带物劫持,比一般的飞车夺物,对人的心理造成的恐惧感要大得多;如果把人劫到荒野僻地,则对人的人身安全危害更大。

  童大焕还说:十万名以上的摩的司机将失业。摩托拉客大军中的广州本地人年龄普遍在40多岁,以下岗人员居多。众所周知的事实是:广州不可能在短时间人为创造出十数万个就业岗位!“就业机会的形成,是市场、社会环境、人们生活生产方式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市场的作用将使就业人员无孔不入无微不至丝丝入扣地嵌入社会生产、生活中的每一个细微环节,这样的‘缝隙’一旦被人为堵上,就业机会的形成乃至社会肌体的健康就受到损害。在此情况下,人们不能不担心,就业无门的人们会不会反过来威胁到这座城市的安全?毕竟,十数万失业人员的背后,是数十万人的生存和发展难题。”

  “广州一千多万人口,按适龄劳动人口二分之一算,十万人口的失业就意味着失业率增加2%!”童大焕估计。

  一位推着单车去送货的师傅将爆了胎的单车停在曾卓梅档口前,师傅要求换一条价值10元的内胎。曾卓梅表示这种老式的包边胎很难换。果然在装上去不久,又爆胎了。“今天的生意算是亏了”曾卓梅无奈地说。

  在他身旁,6岁的儿子因为爆胎而发出的声响把手中吃了一半的苹果举得高高的。他显然要比他爸爸快乐。

  (金陵/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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