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公平和尊严而战——中国鞋业的国际化启示

　　前言：

　　12月20日——欧盟反倾销起诉的最后期限。

　　一周内，国内首家起诉欧盟的最大民营制鞋企业奥康集团将正式向欧盟法院递交反倾销起诉书。

　　巧合的是，这个日子也正好是中国加入WTO五年过渡期结束的日子。前者被喻为令中国鞋业受到不公平待遇的生死时限，而后者象征着中国追逐多年的贸易自由和公平竞争时代的彻底到来。

　　这两个日期，正在考验着我们对自由和抗争的重新理解。

　　争取来的公平与正义

　　“温州皮鞋企业起诉欧盟这件事情非常好。因为从企业来说，它享有这个权力，如果觉得自己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可以寻求法律上的援助，这也反映了中国企业在国际贸易纠纷中更加趋于成熟，我个人非常赞赏这种做法。”10月31日，欧盟智库Eur-Ifri主任皮埃尔•德福安在谈到贸易壁垒问题时“借题发挥”。他实际上告诉我们：在国际贸易中，任何利益都是争取来的，而不是等来的。

　　早些时候，欧盟驻华大使赛日•安博也作了类似的表态：中国的一些鞋革企业决定采用法律手段，到欧洲法院起诉欧盟的反倾销举措，是非常正当的行为，对此他表示理解和赞赏。

　　事实上，中国企业争取自身利益的这一做法得到了国际社会的理解和认可。在中国最大民营制鞋企业奥康集团宣布聘请律师对欧盟提起反倾销诉讼后不到一周，《欧洲时报》就发表了评论员文章，称中国企业应大胆以法保权益。

　　远不止这些

　　早在欧盟对我国皮鞋征收临时反倾销税时，欧盟鞋业联合会主席卡尔沃就在呼吁欧盟对中国皮鞋的反倾销早点结束。“中国鞋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一直表示“不支持对中国皮鞋反倾销”的卡尔沃说，他很早就提出“中国鞋对西班牙更多的是机遇”。卡尔沃始终认为，反倾销只能是暂时的。他提醒西班牙鞋企，最好的竞争方式是合作，西班牙企业应该到中国寻找商机。

　　这一说法与王振滔的论点恰好达成了完美的默契

　　今年6月15日，在近100家欧盟最大的制鞋企业参加的西班牙鞋业论坛上，王振滔发表了主题为“增进交流，合作共赢——开创中西鞋业发展新局面”的演讲，他特别强调：西班牙和中国都是鞋业大国，有着广泛的合作空间。合作是双赢的博弈，合作尽管有风险，但如果放弃合作，风险会更大。所以，与其被动等待别人来撬动蛋糕，不如与之共同分享蛋糕。

　　“我们始终相信，他们的法律是客观的、公正的。”王振滔说，“其实，我们已经注意到国际上的一些声音，对奥康的行为是给与了肯定的。这让我们更加坚定了必胜的信心。从这些声音，我们也看到了国际社会的公义所在。我们是为公平和尊严而战！”

　　6月18日，王振滔还代表中国鞋企专程去欧盟提出抗辩。当时的言辞非常激烈，他说，我们没什么担心的，因为没有做错什么东西，也没有犯罪。“后来他们把我带到一个非常漂亮的公园吃饭，说今天为你的讲话请你吃饭。”

　　实际上，此前已经有中国企业就反倾销案起诉并成功维权的案例。如山东省一家企业就对甲酚反倾销案起诉到欧洲法院，法院于2006年7月13日裁决撤销对该企业的反倾销措施。

　　过渡期结束后的“第一辩”

　　蒲凌尘，4年前中国“加入世贸第一案”——温州打火机反倾销案的代理律师，如今在中国加入WTO五年过渡期结束后的“第一辩”中，又要与欧盟叫板。

　　蒲凌尘认为本案的入手点有两个：

　　欧盟委员会没有预料到对中国发起反倾销调查后，会有150多家企业应诉。因此其启动了WTO法和欧盟法都给予承认的抽样调查程序，抽取出口量排在前十位的企业进行调查。后140多家企业同样填了调查表，却没有被审核，直接因为前面那些企业没有获得市场经济地位而得到了同样的结果。

　　问题在于，剩下的那些企业还需不需要填调查表？作为当事人，如果对于程序没有可预见性，为什么还要去做？在反倾销调查立案时，欧委会是要求所有当事人都必须提供市场经济地位证明的，但又对递交了资料的后140多家企业没有任何说法。

　　因此，我们认为《欧盟反倾销条例》关于市场经济地位的条款(第二条第7款)和关于抽样的条款(第十七条)之间没有衔接，有不太完善的地方。法院对于这两个条款应该有个明确的解释。

　　这是此案在法律上的要点，也是我们最重要的诉由。

　　从损害认定上来说，欧盟有些不太符合WTO法规，也不太符合自身反倾销法的做法，比如在确定销售与损害间的因果关系上、在调查的方法上、在反倾销税幅度的确定上等。

　　关于这些方法，WTO没有很细的规定，只规定了原则和框架。但我们可以往回倒推，证明欧盟的方法是欠妥的。这是我们要做的第二方面工作。

　　“我们相信法律是公正的，但毕竟是到别人的地盘上去打官司，压力还是很大。但是无论结果如何，这个案子说明了中国企业维护自身权益意识的进步，这是它的意义。而且反倾销也不是一件坏事情，行业会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蒲凌尘表示。

　　那么，如果中方获胜，欧方败诉，将是一种怎样的结局呢？

　　“欧委会必须按照法院的判决对这几家上诉企业的反倾销税率进行调整，如重新调查和计算、给予市场经济地位或差别对待、反倾销税率降为零等。欧委会必须返还这2年多期间内有关企业已经向欧盟海关交纳的反倾销税。”“败诉方还要承担胜诉方直接合理的诉讼支出。”驻欧盟使团经商处王宝忠告诉记者。

　　不失风范的“英雄之举”

　　这场已经到来的国际“马拉松”官司，对中国的企业和制鞋行业到底意味着什么？

　　“10月5日，他们(欧盟)的裁决下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准备好所有的法律文本。其实，早在他们征收临时反倾销税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作出了这个决定。后来知道欧盟制定了为期2年的16.5%的反倾销税后，我们更加坚定了信心，必须要对他们起诉。”王振滔说，起诉欧盟是必然的。

　　“看看欧盟这次为期2年的16.5%的反倾销税背后是什么就明白了。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是一种尝试。也就是说，如果这2年中国企业能忍受，那么第二步他们就会制定5年，前后等于是7年，中国鞋企就将输得一塌糊涂！”

　　实际上，加入WTO以来，许多企业对这种游戏规则的确还不是很懂。一些企业感到费用压力很大，另外就是对这种法律程序也不太了解。所以，在这次反倾销诉讼中，99%的鞋企表示沉默，并不是他们不愿意起诉，而是他们还存在一些误区。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这场官司的输赢，对中国制鞋业来讲，输了也是赢了，赢了是更赢。”王振滔强调。

　　“如果我们赢了，欧盟也没有输，因为他们征税两年。中国企业也因此可能取消下一个5年。即使我们输了，我们也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我相信，欧盟不来，其他国家还会来，毕竟我们加入WTO时间比较短，对国际游戏规则不是很懂。这次哪怕输了，下一次其他国家来，我们至少会知道该怎么做。”

　　在他看来，重要的是2年以后的事情。

　　“在整个抗辩过程中，我们都特别积极主动。我们这样做，第一是从行业的角度，让他们听听我们的声音，此外，我们也想通过这个例子学到很多的东西，可以把这个游戏规则摸透。我认为这一点是很重要的。反倾销早一点出现，我们可以早一点学会WTO的游戏规则。”

　　王振滔认为奥康的做法意义深远，至少明白以后在走向国际化道路的时候遇到这样的问题该怎样去做。

　　“有人问我2006年最难忘的是什么，我说是江西农业大学一个接受过我们资助的姓郭的大学生给我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告诉我，在这以前他极其自卑、消极，对生活几乎丧失了信心。现在，他已经变得自信、乐观了，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是这种成长和责任打动了我。”

　　一直看重“社会责任”的奥康，这一次看来似乎具备了某些英雄般的气质。尽管看起来是“单薄的反击”，王振滔还是平静而不失风范：

　　我们这次的反倾销诉讼，也许代价很大，但奥康作为国内最大的民营制鞋企业，我们有这个责任。我们对国家、对行业都作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对我来讲也实现了自己“言必行、行必果”的承诺。

　　点起来的“第四把火”

　　温州鞋其实是在三把火中“烧出来”的。

　　1987年8月8日的那场焚烧温州鞋的大火锻炼了王振滔，也烧醒了王振滔。他说，如果没有这把火的话，奥康也不可能做到今天这么大。 第二把火是1999年12月15日，当时王振滔偶然碰到一个人说要在杭州举办一个温州产品展，王振滔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个不可错过的时机。他就说，去展览的话是不是可以搞一点宣传，后来那个人说：王总，不用什么宣传，把产品做好就可以了。王振滔却不这么看，他说做产品简单，大家都知道温州鞋的第一把火，现在这么冰天雪地的，我们是不是再点一把火？后来大家都说行，于是马上就开始行动。 第三把火就是2004年9月西班牙烧中国鞋的大火。那把无理的火，让全世界震惊，但留给中国鞋业的更多是无尽地忧思。 今天，与杭州的那把大火整整相隔7年。“我们现在要烧第四把火。”王振滔再显当年风采，“今天点的这把火，是把奥康推向国际化的一把火。”

　　目前，奥康与

意大利第一鞋业品牌GEOX的合作，实现奥康品牌的飞跃，知名度、美誉度迅速上升；借助合作，实现了奥康技术、管理上的国际接轨；渠道互换也在稳步进行。奥康在欧洲、美国的渠道拓展正在进行，印度的市场也正在开辟。

　　从当前形势来看，走国际化道路的潮流是不可逆转的。通过这些年奥康自身的经营以及不断地向别人学习，奥康已经具备了走国际化道路的基本条件，目前奥康正站在进入国际化的门槛上。所以，同样是冰天雪地的时侯，这把火，奥康也就点了起来。

　　在这位善于也敢于点火的“中国鞋王”看来，反倾销正是中国鞋国际化道路一个很好的开始。

　　他知道，随着中国鞋企海外市场的拓展，反倾销迟早是要来的，没有今年的欧盟，也可能有明年的美国。反倾销现在来了，虽然来得很没有道理，但中国制鞋企业可以借此加大自主创新力度，提升产业机构。有压力，有发展，从这个角度说，反倾销或许是件好事。

　　在这样的“风尖浪口”上，把握这样一个其他人都只好束手的“时机”，王振滔有自己的布局和底气。

　　2006年，奥康联合浙江大学等单位研制成功了量脚定鞋机，这个机器不仅可以满足消费者的个性化需求，还可以让奥康实现“零库存”管理，提升其

信息化水平、产品创新设计能力及对市场的快速反应能力。

　　11 月29日，奥康又与全球最大的华人门户网站之一的新浪网达成了战略合作关系。新浪网除了为奥康提供先进的网络营销平台外，还将持续关注奥康等几家鞋企反倾销诉讼，支持中国企业争取自己的正当权益。

　　“我们已经投入了200多万元来打官司，未来还可能视情况增加相关费用。”显然，王振滔一“诉”到底的决心似乎没有什么疑问。

　　“我认为花点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告诉他们，我们中国的鞋子不比他们差甚至要比他们更好。在今年9月5日上海的国际鞋业大会上，美国的零售主席就讲了这句话，现在在全世界的消费者的心目中没有感觉到中国的鞋子比较差。这个观念现在已经开始转变了，我认为奥康和中国有品牌和影响的企业可以走出去，现在已经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