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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经纵横

一个人的村庄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2月09日 17:35 经济观察报

  本报记者 勾新雨 山西灵石报道

  杨安贵静静地坐在青石台阶上,古铜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这位64岁的老人眼前,是一户户紧闭着的大门和一间间像经历过地震洗礼的断壁残垣。“村里原来600多口人,现在只有100来人了”。他说。

  杨安贵家里还有四亩地,但是已经没有劳动力了。 每天,杨安贵都静静坐在家门口,就像一个最后的守望者。

  十年前,杨安贵惟一的儿子在山下的小煤窑挖煤时遇难,丢下了妻子、一对儿女和刚刚盖好了的五间新房。后来,儿媳改嫁他人,孩子由姑姑们领养。从那时候起,这里就只剩下杨安贵和老伴了。

  说到儿子,杨安贵已经很麻木了,他说:“当时矿上赔了三万块钱”。

  桃纽村,坐落于山西省中部灵石县富家滩镇的一个大山梁上。这是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山村,至今没有一条能够行驶

机动车的道路,外来者步行跋涉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才能到达。

  桃纽村也有辉煌的时候。三十年前,这里云集着来自全国各地的3000多名产业大军,他们日夜不停地干着一件事——挖煤。

  杨安贵说,很多年前,煤矿上都是光荣的国家工人,村里很少有人能去矿上工作,周边有了私人的煤窑之后,儿子才能去挖煤,但是后来这些煤窑也全部被国家关闭了。

  从清光绪三年(1907年)桃纽村的杜中窑开始产煤,到抗战期间日军在这里疯狂攫取煤炭资源,再到1977年山西八大矿务局之一的汾西矿务局富家滩煤矿产出最后一车煤,整整一百年的时间,桃纽村的煤被挖光了。

  “人都撤走了,什么也没有留下”,杨安贵说,没有了煤,村里就没有了经济来源,更可怕的是被挖空了的山体,这些年村里的田地开始出现巨大的裂缝,一栋栋老宅开始倒塌。

  桃纽村的王村长说,桃纽村现在还有七八百亩耕地,人均年收入三四百元,是灵石县的贫困村。村里70%-80%的房子都塌了,现在的房子都是村民自己出钱维修的,没有什么补偿。

  据相关资料显示,1952年,山西煤炭产量不到1000万吨,现在已近7亿吨,增长了70多倍。过去的五十多年间,山西共产煤近90亿吨,外调量近60亿吨。

  源源不断的煤炭以低廉的价格被输送到了

能源饥渴的东南省份,变成了热,变成了电,变成了“世界工厂”开足马力旋转的强劲动力。廉价的能源加上廉价的劳动力,构成了中国制造的强大竞争力,这样的竞争力创造了让世界惊叹的经济增长速度。

  对于杨安贵和他的桃纽村来说,外面的世界与他们只有一山之隔,山脚下的镇子上可以买到任何一个牌子的矿泉水,温州发廊的刺目招牌在货车扬起的黑色沙尘中闪现,慢了半个节拍的流行歌曲同过高分贝的劣质音响直插半山腰。

  山西省统计局的窦志达说,多年的省际交换,山西一直是双向损失。

  在富家滩镇的商店里,一瓶娃哈哈的矿泉水卖两块钱,这比北京和上海的超市中的价格贵了一倍。今年一季度的统计报告显示,上海人均收入4610元,北京人均收入4097元,这是桃纽村人均收入的10倍以上。

  “年轻人都下山打工了”,王村长说,村里的耕地亩产粮食200斤,不好的年景只有百八十斤,是靠天吃饭,“有本事的人基本都搬走了”。

  桃纽村或许只是山西村庄的一个剪影。截至2001年6月,受采煤影响,山西已有45个村庄搬迁,另有145个村庄的民房和水源遭到破坏,1500多个村庄缺水。

  中国社科院农业研究所的于法稳副主任说,重

化工和由此带动的矿产资源开发热潮,对农村的环境破坏非常严重,矿区农民不但很难从中获得好处,而且还要承担环境破坏的恶果。

  “这种情况非常普遍”,他说。

  桃纽村四五年前就已经有了整体搬迁的计划,灵石县也派人把村里裂缝的土地推平了,但是没有人知道,等待这个小村庄的命运是什么。

  让杨安贵感到欣慰的是,他还有五个女儿。女儿们在照顾一对孙子,并会奉养杨安贵夫妇。

  冬天到了,这是桃纽村一年中最难受的一个季节。因为煤被挖光了,也没有钱买煤,家家户户都买10块钱一吨的煤泥烧火取暖。这是一种黑色的泥块。杨安贵说:“烧一会儿就没了,时间很短。”

  杨安贵的女儿住在山下的镇子里。再过几年如果身体不好了,他会不会搬到山下女儿家去养老?面对这样的问题,杨安贵迟疑了良久,没有回答。

  来源:经济观察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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