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笔记：经济增长与企业成长

　　■作者：周其仁

　　六年以前，三位在麻省理工学院求学的中国同学，问了他们老师一个问题：与日本或欧洲相比，美国经济最显著的特点是什么？这位老师叫LesterThurow，回答了一句话，“如果你看看美国25个最大的公司，其中有8个在1960年根本就不存在———英特尔不存在！微软不存在！沃尔玛不存在！但今天欧洲最大的25个公司，它们在1960年早就是大公司了。”

　　这就带出了本文的主题———成长。成长有四种不同的类型。第一种，一个经济体主要就是靠一家大公司支撑着。比如芬兰，Nokia一枝独秀。第二种就是日本和一些欧洲国家，靠一批百年老店支撑大局。第三种类型，从经济看是高速增长，但从公司看则是前仆后继，一排排起来，又一排排倒下去。最后一类就是令美国教授颇感自豪的那个类型，不断从小公司中成长出世界级的公司来。同时许多百年老店还在，比如IBM、福特汽车、JP摩根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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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经济，连续20年的高速经济增长，问题是一个高速增长的经济，是不是一定意味着她的公司群就能够健康、持续、高速成长？答案是不一定。公司成长，环境条件当然重要，不可或缺。但在同样的环境条件下，企业自身的状态有决定意义。最主要的一个看法，就是在当前和今后保持和振奋旺盛的企业家精神，比以往任何时候更重要，但似乎也更加困难。

　　受市场欢迎的创新是最难的。因为我们并不能轻而易举就知道什么是“市场需求”。不要以为消费者会把他们的需求清楚地说出来，在许多时候，甚至连消费者自己也不完全知道。我还是习惯把“对潜在市场需求的敏感”，作为企业家最重要的特质。

　　现在社会舆论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才在一个时期内被舆论接受，但是有一些先富者的钱财来的不清不白，结果导致“疑富”，甚至“仇富”情绪的蔓延。这不能不降低对人们在市场上苦斗的精神奖励和鼓励。不止一次听人说，“何苦来着，现在又不是没饭吃”！

　　最后，成长、特别是高速成长，本身就是极大的麻烦。一幢大楼从九层盖到十层，我们不叫“成长”，因为大楼没有生命。成长总是指有生命的主体，比如说孩子在成长，或者一棵树在成长。到今天不少人讲到企业，还是“做大做强”———完全都是物理概念，而不是生物的成长。企业属于有生命的主体———销售和利润的增加，一定引起内外部一连串的变化。疯长身高，内脏器官或调控系统没有得到相应的发育，很危险。

　　（作者系

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教授）

　　(观宇/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