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曲阳石雕：千载刻刀难断利益链条

　　曲阳人的利润一般只有10%-20%，而各地的经销商却能挣到30%-50%，大把大把的钱装进了经销商的袋囊……

　　曲阳石雕已有2000年的历史，被誉为“石雕之乡”，曲阳石雕还入选首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其雕塑风格古朴、劲拙、大气，为北派石雕的代表。除了传统的石狮子，还雕刻大量的西洋仕女、人物以及壁炉等工艺品，产品行销国内外。1999年，曲阳石雕企业达上千家，从业人员2万余人，年产值达4亿元，产品远销全球80多个国家和地区，提供就业岗位近4万个，成为当地的支柱产业。

　　然而，这个在当地国民产值中占有三分之一强的行业，对当地财政贡献率却只有10%，与特色产业的地位极不相称。曲阳艺人雕刻出的石雕产品，在国际、国内市场上享有盛誉。许多优秀的雕刻产品曾经卖出百万元的高价，一般的产品也在几万到几千元之间。然而，这其中真正拿到曲阳人手中的，只有10%左右，大头的利润，都被各地的经销商挣走了。在新的经济条件下，我们期待挥舞千载的刻刀斩断固有利益链条，回归曲阳石雕应有的价值。

　　■一个雕刻厂长的营销尝试

　　记者走进曲阳城南顺儒雕刻厂的时候，厂长田顺儒正在指挥工人从一个大卡车上卸石雕。车有七八米长，五米多高，装满了用简易木箱包装的各种石雕产品，有西方古典

　　“这是刚从广交会上拉回来的，本想今年好好营销一下，可是效果并不理想，签约不太多。”田顺儒告诉记者，他的石雕厂在曲阳不算是最大的，属于中上等。今年的广交会是第100届，规模和力度都是历届之最，他也拿出了大量人力和财力，准备开拓一下营销渠道。但“‘一百’对咱们中国人来说是很重要，可外国人并不这么看，所以外国客商来的不多，订单签得不理想”，而更重要的，田顺儒觉得自己的营销思路还是太窄了。事实上，田所面对的营销难题，也困扰着几乎所有的曲阳石雕经营者。

　　田顺儒称他们厂每年只参加一次广交会，其他类型的会展都不参加，因为“

　　没有那么大的人力和财力”，“一个广交会下来成本就在七八万元左右。运输来回1000元/吨，这一车就是40吨，再加上展位费、人员吃住费用。”这样的成本使一些石雕经营者的营销脚步更加踯躅不前。

　　记者采访中了解到，曲阳的石雕厂售卖产品一般有三种方式，一是自己在营销部卖；二是用户直接上门看样品订做；三是通过经销商销售。这其中第三种方式是最主要的，也是占比重最大的，一般能占到一半以上。

　　而从利润分成来讲，曲阳人的利润一般只有10%-20%，而各地的经销商却能挣到30%-50%。“我们雕刻的好多产品一两千就出厂了，但是经销商拿到国外就能卖一两万人民币”，在曲阳石雕销售大厅门口的摊位上，曲阳宏捷石材有限公司的一位经营者这样告诉记者。

　　“我们厂的产品95%都是出口的，这些产品都是通过经销商来销售的。”田顺儒称，经销商一般都是到厂里直接看产品，看好产品后就打好包装，标上是发往哪个国家的，直接就运走了。田顺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把大把的钱装进了经销商的口袋。

　　“我们厂走的是中国五矿的出口渠道，国外用户有需求的时候也是向中国五矿发订单，而不直接针对我们。因为我们厂没有出口权，只能依托别人。”

　　记者了解到，曲阳的石雕产品有许多都是出口的，但是大部分都是像田顺儒这样通过别人的出口渠道出口，大把的利润也因此拱手送给了别人。

　　“我们厂一个月的生产量在40立方米(石料)以上。开拓营销渠道，我们没有那个时间和人员，单靠我们一个厂拿下出口权又是不可能的，所以就这么走(销售)着吧。”参加完广交会后，田顺儒表示，今年剩下的几个月就主要生产国外订单了。

　　像田顺儒一样，许多曲阳石雕人都想打破现有的营销格局，但是与精湛的雕刻技术相比，他们的营销意识和营销方法无法与那些精明的经销商抗衡。

　　■吃两头的“经销商”

　　“如今的石雕是越来越不好干了，原材料不断涨价，油价上涨运输成本也涨价，同行之间的低价竞争也很严重”，曲阳天龙雕刻厂的冉玉宾经理说。

　　据介绍，曲阳石雕所用石料主要有汉白玉、墨玉、草白玉、雪花玉等，这些石料主要来自四川、湖南、北京房山、平山、灵寿等地，“曲阳本地也有汉白玉而且质量上乘，但是价格已经很高了，所以雕刻厂用的很少”。一般的四川汉白玉原料每立方米在6000元左右。在一件雕刻成品中以前石料的成本占1/3，现在已经占到了一半左右，手工费占一半左右。

　　据冉玉宾介绍，他们所进的石料也是从经销商手里买来的，产品加工好以后还是通过经销商销售出去。这一进一出经销商能挣到不少钱，而开采石料的当地人和曲阳的雕刻工人利润却很微薄。在这种利益链条之下，最重要、最有含量的雕刻工艺却沦为最廉价、最不相称的来料加工、订单加工的环节。

　　“以这个石狮子为例吧，”冉玉宾指着院子里一个一立方米见方的石狮子说，“大概能卖到一万三四。它用石料就有1.5立方米，价格有五六千元，手工费有五六千元，还有水电费、运输费等，净利润也就有一千多元，只占10%左右。但是，经销商在两头挣的钱要比这个多好几倍。”

　　不仅是外销依托经销商，就是在内销上，钱也有大半是被经销商赚走了。据介绍，曲阳的石雕厂一般是在本厂设一个产品展销室，或者在曲阳市区里开一个营销部。曲阳石雕办公室成立后，主持建设了石雕展销大厅，但是入驻的也只有几十家企业，只占2000多家企业总数的3-5%。只有少数有实力的厂子到保定、北京等地开办营销部，而像田顺儒那样能拿出几万元参加一个展销会进行营销的厂家更是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在等客上门。记者看到，不少雕塑好的石刻产品，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各个厂子的院子里，静静地等待客商上门挑选。

　　“曲阳的石雕营销方式落后，不仅表现在等客上门上，还有经营思路也不能很快地适应市场的变化”，省会一家大型饭店的李总告诉记者。这家饭店有许多石雕都来自曲阳，但是并不是从曲阳人手中买的，而是从雄县人手中买来的。

　　原来，李总的饭店使用的石雕都是仿旧的，雄县人从曲阳低价收购许多佛像、菩萨、狮子等，然后利用化学药品腐蚀等工艺加工，使这些石雕非常像出土文物，有一定的历史深邃感，然后拿到北京的潘家园旧货市场上卖。许多酒店、宾馆以及收藏爱好者都非常喜欢。而这个工程中，雄县人凭借头脑抢占了市场先机，只需加一道简单的工艺就挣走高于曲阳人许多的利润。

　　另外，在雕刻产品的品种上，记者发现，曲阳许多雕刻厂的产品存在克隆、仿制现象。你刻狮子我也刻狮子，你刻维纳斯我也刻维纳斯，缺少个性和创意，缺少独辟蹊径的勇气和魄力。这种复制和模仿也影响了石雕的艺术含量，而造成了竞相低价竞争的现象。

　　■营销方式期待转变

　　据曲阳石雕办公室的有关人士介绍，曲阳共有雕刻企业2600多家，民间工艺大师几十位，但企业普遍规模不大，产值上千万元的屈指可数，更多的则是产值只有几十万元的家庭作坊式的小工厂。产品创新能力、开发能力和抵御风险的能力都很有限，工艺靠世代流传，管理靠自己琢磨，市场靠别人开发，大多做的是等客上门的生意。虽说产品远销全球80多个国家和地区，但主要是靠全国各地的外贸企业经销。

　　有知情人士表示，国内许多大型雕刻工程都有曲阳人参与设计和建设，但是，他们做得只是二手或三手的转包，很难揽上第一手工程，一流的设计和建设人员挣得却是最少的钱。然而当雕刻工程竣工后，又都以标榜曲阳雕刻艺人参与制作为卖点。曲阳的石雕名声在外，但是落到钱袋中的回报却与之明显不相称。

　　如今，龙门石窟、云冈石窟雄伟壮丽的魅力依旧吸引着世界人民的关注，天安门前金水桥依旧放射着灿烂的光辉，中国人民英雄纪念碑、人民大会堂、天安门修复、历史博物馆、民族文化宫、军事博物馆等项工程和毛主席纪念堂也依旧遗留着曲阳石雕艺人一刀一斧的雕痕，勤劳的曲阳人依旧在丁当作响地雕刻着他们的血汗作品和千古精湛技艺。然而，石雕的繁荣背后，却搀杂了曲阳人无比的心痛。

　　（记者：武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