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的“讨价还价”

　　北京—兰考购米包地价格听证会旁听侧记

　　■本报记者孙汝祥

　　“这样的听证会，在中国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它的意义怎么估量都不过分。”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院长温铁军说。

　　“通常的讨价还价，双方以各自的利益最大化为诉求。消费者尽量压低生产者的价格；生产者尽量把产品质量说得很好，价格要得很高。”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管理学院研究员韩德强说，“今天的价格听证会不是我们通常看到的讨价还价，而是善意的讨价还价。生产者不是去隐瞒生产价格，而是实事求是；消费者不是把价格往死里压，而是要考虑到农民的成本、支出等情况给出合理的价格。”

　　11月6日，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008会议室。在“北京—兰考购米包地价格听证会”红底白字的横幅下，来自河南省兰考县南马庄无公害大米协会的生产者代表，和北京市的消费者代表面对面地坐在了一起。他们将联合商定无公害大米的价格。

　　“以前发现农民很可怜，现在发现广大的市民消费者也比较可怜。因为有的消费者是被动的消费者，他无可选择；也有的消费者是不全面的消费者，他从来不知道他吃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是谁生产的。我就在想，能不能通过一个试验把生产者和消费者结合到一起，尽量减少中间环节。”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副教授何慧丽如此解释购米包地的初衷。

　　今年4月，何慧丽在帮助农民卖大米的过程中发起了购米包地活动。所谓购米包地，就是指让北京消费者和南马庄无公害大米的生产者直接对接，以个人或团队的形式在南马庄至少包半亩地的大米产量。截至6月底，已有北京79个单位和个人交纳定金，预定了南马庄145亩地上生产的无公害大米。由于市场价格的波动，这批被预购的大米价格当初并没有被定下来。

　　听证会上，生产者代表、南马庄村支书、无公害大米协会副会长张砚斌向与会者展示了南马庄无公害大米原产地认证、原产品认证的各种证明材料。

　　另一位生产者代表耿金龙，在介绍完无公害大米生产加工流通方式和成本之后，按照听证会既定议程，他还有一个任务——提出生产者的期望价格。

　　然而，尽管在他发言之前，主持人韩德强提醒他，“不要忘了，还是要说一个期望价格”，可他还是没有完成“任务”。

　　“成本是一块七毛一。我希望各位老师、教授、消费者，能给一个合理的价格。我说完了。”耿金龙用这句话结束了他的发言。

　　“大家最后没有听到你想要的价格。价格听证会就是要定一个价格。”韩德强说。

　　“要我说啊？”

　　“嗯。”

　　“要我说，成本是一斤一块七毛一。”

　　“成本是一块七毛一，你还要有一个合理利润。你可以报一个价，你需要报一个成本加利润的价格。”

　　“两块三、两块四都行。”

　　耿金龙“艰难”地完成了他的任务。

　　比起耿金龙，生产者代表中的一位女性的任务可就比较“轻松”了。她给与会者讲述了她生产无公害大米的真实故事，比如和稻田里的蚂蟥的“斗争”。

　　在生产者代表算完账，要完价之后，该轮到消费者代表发言了。

　　消费者代表、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教授程漱兰认为，农民应当有40％到50％的利润。她建议无公害大米的价格应定在每斤2．22元到2．35元之间。消费者代表、中国农业大学副教授李茜则建议定为2．3元或者2．4元。

　　就在代表们继续讨论价格的时候，会议室的边上出现了一点“骚动”——生产者代表带来的新米已经煮成熟饭了。中国农大的同学在与会者面前摆上了一碗碗米饭。但米饭并没有堵住代表们的嘴，在肯定了“好吃”之后，有消费者代表提出了更高的价格。

　　中国农业大学教授张振河表示，南马庄无公害大米的生产经营成本为每斤1．71元，加上合理的生产利润，可得出2．3元到2．4元的价格。经过对市场上同类产品的调查，同类产品价格大多定在2到2．5元，市场上自动形成的大米价格应在2．3元。

　　“为了保证可持续性，也为了合作社的发展，消费者可追加0．1元的价格。我们在座的都是有良知的学者、企业家和市民，在恩格尔系数为20的北京，大米的价格对消费者已不很重要。而在这种情况下，能给出一个较高的价格，推进无公害食品甚至有机食品的生产，是合适的，也是利人利己的事情。我建议加上0．1元的支持费。”张振河说。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讨价还价”，与会者对价格逐渐达成共识。温铁军主持了“表决”。

　　“刚才测算的结果是在2．22元到2．34元。那么，如果说我们不能让农民吃亏，那至少得2．34元。大家是不是认同这一点，最低限2．34元？咱们是鼓掌通过还是怎么着？”

　　温铁军还没来得及问完，会议室已响起了掌声。

　　“有不同意见的现在说啊。有没有不同意见？第一次——”

　　“铛——”温铁军敲了一下茶杯。

　　“哈——”与会者发出一阵笑声。

　　“第二次——”

　　“铛——”温铁军又敲了一下茶杯。

　　“哈——”与会者又发出一阵笑声。

　　“没有不同意见。底价2．34元，通过。”温铁军第三次敲了杯子。在笑声与掌声中通过了底价。

　　“大家一致认为大米的最低价应当是每斤2．34元，另外加0．16元，作为消费合作社的二次返还。扣除管理成本以后，50％应当返还给消费者，其余50％应当作为北京市民消费合作社的

　　“两块五有没有不同意见？第一次——没有。第二次——没有。第三次——有没有不同意见？”

　　与会者没有异议。温铁军最后一次敲响茶杯。

　　“那好，定价了。两块五，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