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东方上市“不可复制”

　　

　　中国教育学会教育政策与法律研究专业委员会理事、浙江大学教育学院民办教育研究中心主任吴华

　　新东方上市“不可复制”

　　第一访谈

　　本报记者周扬上海报道

　　对于热心中国民办教育的投资者和参与者来说，9月7日看起来是一个令人兴奋的日子，因为这一天诞生了“中国最富裕的英语老师”。

　　当天，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EDU-US)在纽约证交所的首次公开募股收于20.88美元，持有31.18%股份的新东方创始人俞敏洪在一夜之间身家达到2亿美元。

　　中国最大私立教育服务机构的新东方创建于1993年。作为民办教育的先行者，俞敏洪的亲身经历为民办教育投资者们提供了广阔的想象空间。

　　但对于中国民办教育产业来说，现在面临的似乎困难更多些。随着这几年广东南洋、江苏金山桥和山东双月园等三大民办教育集团相继崩盘，整个行业遭遇低潮，更多的投资者正在退出这个领域。

　　作为浙江大学教育学院民办教育研究中心的主任，吴华经历了中国民办教育的起起落落，非常熟悉个中深浅。他直言，新东方只是特例，对于大多民办教育机构而言并不具备可复制性。

　　他认为，转型期的中国民办教育仍面临着诸多亟待解决的难题，而这些问题的解决需要政府和全社会的共同努力。

　　新东方“不可复制”

　　《21世纪》：新东方的成功上市对于其他民办学校有何借鉴意义？

　　吴华：新东方是个特例，他做的是非学历教育中的培训。正因为做的是非学历教育，它的成长发展，吸引了很多人的关注和羡慕，但非议并不多。当然，持续多年的出国热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在大众的观念当中，培训赚钱是无可厚非的，如果换成学历教育，大中小学乃至幼儿园的校长变成亿万身家了，大家就会质疑或者反对他。

　　因为学历教育是公益性的，政府给了税收等各方面优惠，作为学历教育投资者赚钱似乎就不合理了，会有人怀疑你是不是拿了国有的财产。

　　《21世纪》：那新东方的特殊性体现在什么地方？吴华：新东方肯定不能作为一个学校来上市，必须有一个公司主体，比如在工商登记注册、符合美国的会计准则等等。而其他民办学校都是在民政部门登记，名为民办非企业单位。他是一种组织的类型，而不是法人的类型。

　　这就带来一系列问题，比如民办学校教师的身份没法界定，和公办学校的教师地位是不平等的。既不是企业也不是事业单位，如果能列为事业单位，一些不平等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但如果民办学校列为事业单位，融资又产生了问题。

　　我们谈民办教育有两个视角，一个是现实的视角，一个是法律的视角。从法律的视角来看，民办教育应当是非盈利的，这其中还有要求取得合理回报和不要求取得合理回报之分。所以，新东方是相当特殊的，其他民办学校在性质界定上就相当复杂。

　　《21世纪》：民办教育相关的法律并不是很明确？吴华：新东方作为企业上市，它本身是需要纳税的，《民办教育促进法》规定要求取得合理回报的投资者是应该纳税的，但具体纳税额是多少还没有出台。从《民办教育促进法实施条例》的表述看，关于回报、纳税的问题“由国务院有关部门制定”，但至今都没有制定出来。这也是很多投资者犹豫不决的原因。

　　《21世纪》：现在很多民办学校存在家族化的控制问题，新东方上市在法人治理结构方面有了很大进步。

　　吴华：的确如此。对于民办非学历教育应该是个很大的鼓舞。新东方符合国外的上市要求，应该说在民办学校的法人治理结构方面有了很大的改进。国家鼓励社会资金进入教育培训领域，而且对于这方面规制比较松，因此教育培训市场化程度很高。但民办教育并不应该只在这一块发展，而应该在主流教育市场学历教育方面发展。

　　民办教育处于第二阶段

　　《21世纪》：2003年《民办教育促进法》颁布实施之后，民办教育发生了很多变化，这些变化有好有坏，如何看待？

　　吴华：中国民办教育的发展，我认为到现在已经进入了第二个发展阶段。

　　第一个发展阶段是崛起阶段。时间纬度是从改革开放以后到2002年底。民办学校大量产生，但鱼龙混杂，但各种政策法规在逐步建立起来。

　　在《民办教育促进法》出台之后，是个重要的分界点。由于公办学校参与举办民办学校的行为合法化，民办教育的市场结构发生重大变化，导致了我所说的第二个阶段提早到来，这个阶段可以称之为转型阶段。

　　转型期，政府的行为方式发生改变，有了积极主动的支持。另外，办学主体或者说办学类型发生了较大的变化。与第一阶段相比，公共教育资源成为推动民办教育发展的重要力量。

　　《21世纪》：有不少民办教育投资者因为公办学校的竞争或民校的公平地位问题，纷纷要退出民办教育，原因何在？

　　吴华：从这两年民办教育发展来看，有总体走弱的系统风险。名校办民校，包括公办学校转制，给纯民办学校带来了很大压力。刚颁布民办教育促进法之后，市场竞争又加剧。民办学校本来作为稀缺资源，市场状况发生了改变。政府应该在这个时候给予支持。更重要的是，对于纯民办学校要给予更多的支持。

　　中国民办教育目前面临几个主要问题：民办教育究竟是政府财力不足时的过渡性产物，还是中国教育发展的必然要求？在这些问题上认识模糊，从而导致政策左右摇摆。此外，在学校产权归属方面、在税收优惠和投资鼓励方面、在中外合作办学方面、在民办学校教师身份认同等方面都存在着不清楚、不协调、不一致的问题，包括上面提到的家族化控制问题都导致民办教育发展有整体的系统性风险。

　　《21世纪》：广东南洋、江苏金山桥和山东双月园三大民办教育集团的倒闭崩盘，有没有什么共同的原因？

　　吴华：应当说原因各不相同，但共同的特点都是资金链出了问题。学校的管理可能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教育储备金的模式有很大争议。

　　学校将家长交纳的教育储备金投资其他学校或产业。原本学校利用利息作为学生培养的费用，但银行利率下调，依靠利息就根本就负担不起了，最终动用了储备金本身而导致学生家长逼债。

　　学校的这种投资是有风险的，凸现了资金管理的不规范。但另一方面也反映出民办教育融资困难的现实。如果他们能贷到款，或者政府能拿出资金救济，可能学校就不会那么简单的倒闭了。

　　《21世纪》：新东方的融资模式，能为转型期的民办教育提供哪些经验？

　　吴华：虽然不可复制，但新东方通过

股票市场融资应该是一条路。教育产业上市，用直接融资的方式筹集教育资金，就算不能海外上市，也可以寻求国内的途径。另外，新东方在外语培训的专业领域首屈一指，说明民校要把专业做强，也就是“主业突出”。

　　对于民办教育投资人来说，更要把目光放长远，不要局限于短期的利益，教育投资的回收周期很长。新东方苦心经营了十三年，才有今天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