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文忠
徽州
就是村口那株古老的樟树
生命中漫长的等待
季节里崭新的开始
眼前的路上
是多少背井离乡的身影
……
《徽州》刚播出的时候,来自黑龙江省的一位老人给我们写了一封信。信中流露出浓浓的思乡之情,他说少年时期就离开家乡徽州,来到东北,已经60多年了,从此再也没有回过故乡,是《徽州》这部片子将他带回了充满亲情的故乡。每天看这个片子时,他都眼含热泪。我知道这一定是思乡之泪。他说,他年纪大了,可能这辈子都回不了故乡了,希望能帮助买一套光碟,让故乡永远留在他身边。
看这封信的时候,我的心被重重一击,击打我心的,是他那垂暮之年的纵横老泪,是那泪洒信笺的思乡之情。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余光中老先生的一首《乡愁》触动了多少游子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而对于徽州人来说,那枚邮票可能是一生相依相伴的乡梦。这位老先生已年逾古稀,把乡愁仍然寄托在这一枚小小的邮票之中,这心中有着无限的眷恋,因为徽州成为他永远的乡梦了。
徽州人的回乡之念十分强烈,古徽州有一句民谚说:“生在杭州,活在扬州,死在徽州”。这是许多徽州人的梦想,生在杭州,那是人间天堂;活在扬州,表明生意做大了,因为扬州当时是最为繁华的商业区域;而死在徽州,则是叶落归根。徽州人总是把死后安排看得比生还重,为了这死后的荣耀,徽州的牌坊多达上千座,徽州的祠堂成为家族中最豪华的建筑,这也深深地体味着徽州人永不蜕变的思乡之情。
我妻子的爷爷是传统意义上的末代徽商了,八九岁的时候就到了武汉,他祖上在武汉开了好几家店铺,爷爷先在古玩店中学徒,学了几年后,又到典当铺中学徒,后来,他就在典当铺中当二掌柜,那是让他学习管事了。他爷爷也是乡情极重的人,在家乡给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大户人家的小姐,结婚时,他是回徽州完的婚,婚期不久,便又到武汉去帮助打理店铺。虽然战乱时期,生意十分难做,但凭着徽州商人的勤奋、诚信和精明,生意并没有日渐衰落,仍然做得较大。
解放的时候,爷爷刚好30岁,在工商业改革时,便把自己的店铺全部交给国家了,他成了国营商店的职工。几乎在繁华的武汉过了一辈子的他在退休时又回到了徽州老家,从此再没有到过武汉,他在徽州老宅中过了二十多年,从几十元到去年去世时的三百多元退休工资,他过得平平淡淡,没有一丝波澜,也没有一丝怨言,曾经的荣华富贵都似乎与他无缘。去世前,他淡定神闲,带着安详的微笑,因为他比以往许多出门在外的徽州人都幸运许多,他,回家了。
每当想起那个黑龙江的老人,我都有着愧疚的心情。因为那时,我们买不到《徽州》的光盘。去年,拍摄《徽州》的原班人马再次来徽州时,我们向编导要了整套光盘,可是,当我们准备给这位老人寄去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枚充满着浓浓乡愁的邮票。
但我分明听到了,这些游子的魂灵回到阔别已久的徽州故乡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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