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上周举行的十届全国人大第23次会议上，“二审”后再次进行大幅修改的《企业破产法》“三审稿”，终于赢得了大多数常委们的心。
对于曾绊住草案两年之久的核心争议问题，上周亮相的“三审稿”，最终推翻了两年前“二审”稿的安排，决定以“分阶段法”来折衷处理职工工资赔偿与银行贷款偿还的矛盾，即：在此部新法公布之前的破产案例，需将拖欠职工的工资、医疗养老保险等福利费用
，作为优先清偿对象；而在新法案正式公布之后，所有破产企业都需将欠银行的贷款，作为优先偿还的部分。
“等于说，绕了一圈，终审稿又回到了原点，与一审稿的追求一致，”一位曾参与草案征求意见的专家上周三告诉记者，“大家都很意外，在职工工资和银行贷款该先偿还谁的问题上僵持了两年多，突然这会儿分晓了结果。”
“这是个完美的结果”，李曙光参加完上周的审议之后，心情大好。自1994年开始中国的国企破产研究与新《破产法》起草的中国政法大学教授李曙光，终于在12年后看到这部法案划上了圆满句点。
两年三审回到原点
“我听说，全国总工会有人对终审稿的安排觉得很震惊，很郁闷”，上述不愿透露姓名的专家说，“全国总工会与央行在127条上角力了两年多，一直互不相让，现在突然分出胜负，我想大概是更高层协调的结果。”
127条，是指新《破产法》二审稿中第127条的内容。正是这条内容使得草案在一审、二审后停滞不前、被搁置两年之久。
2004年10月提请二审的新《破产法》草案，在第127条里规定：企业破产后，应将拖欠职工的工资、医疗、养老保险等费用，作为优先偿还的对象。
这等于推翻了4个月前，即2004年6月草案首次提请审议时初稿的安排。一审时的初稿规定，银行贷款应作为企业破产后优先偿还的债务。
草案在一审、二审时截然相反的安排，恰恰代表了新《破产法》起草小组内部对这一问题的两方立场：全国总工会一方，认为职工工资的偿还应优先于银行贷款，国有银行应通过提高自身的贷款风险防范，来避免企业破产后贷款无法回收的损失；而银行一方则认为，破产企业应优先偿还银行贷款，这符合国际惯例，企业破产后的职工安置与生活保障，应是政府承担的责任。
2004年6月一审稿时，银行占上风，而4个月后的二审，全国总工会的意志占了上风，初稿的安排被推翻。
代表全国总工会意志的二审稿，一度将成为新《破产法》的最终安排。当年全国人大公布的立法规划曾安排，新《破产法》将在12月进行“三审”，即终审。
当时，全国人大委员、全国总工会副主席周玉清曾高调表示对二审稿非常满意，“二审稿的突出特点之一，是在维护职工合法权益、保证社会稳定方面有较好的表达。”
而参与法案起草的一些法学家也在当时对记者称，“二审稿即将终审，127条再改动的可能性不大”。
然而，两个月后的2004年底，二审稿并未提交12月的常委会审议。
“主要是因为某些法学家的反对，导致二审稿一直没上会三审”，2005年间，全国总工会法律部人士曾对本报记者如此表示。
而另有几位知情人士告诉记者，草案之所以被突然搁置，是因为“央行行长周小川给国务院领导写的一封信”。
“信的具体内容就不清楚了，应该就是陈述二审稿的安排，会对国有银行改革和金融体系带来的负面影响吧，”这位人士说，“央行和全国总工会在这个问题上无论如何无法达成共识，就只有让国务院领导来做决定了。”
于是，草案就此陷入沉寂。
“谁知道会怎么样，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记者在去年间问及《破产法》进展，各方都表示悲观。
“分阶段处理”皆大欢喜
外界看来沉寂，其实起草小组并没清闲。
据知，在二审稿暂时搁置到“三审”的近20个月里，包括全国人大法律委员会、法工委和国务院法制办，以及众多专家学者，进行了广泛调研、多次开会研究，努力寻找国企职工利益与金融市场规则之间的结合点。
直到上周，十届全国人大第23次会议上，拖延近两年的“三审”稿终于亮相。
谜底揭开，皆大欢喜。
“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三审稿修改得很好，我很赞成。”全国人大委员、财经委副主任贾志杰在审议时说，“到底是劳动债权优先，还是担保债权优先，一争就是两年。两个优先都有硬道理，让立法者处在两难境地无法取舍，现在我们终于找到了结合点、突破点。”
而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全国人大委员周玉清对“三审”稿的表态。周同时是现任中华全国总工会副主席、书记处书记。
“职工工资优先，还是银行贷款优先的焦点问题，三审稿采取了‘分阶段处理法’，即法案公布前，优先清偿职工工资等费用，法案公布后，这些费用就按普通债权人处理，”周玉清说，“从支持国务院工作的角度，从大局的角度，我理解、支持和同意这种处理方法。”
但周玉清仍然表达了他对这种安排的担忧。据周在会议上提供的数据，全国总工会今年上半年对山西、甘肃、青海、安徽等六省的不完全调查显示，仅这六个省，目前拖欠职工的工资、医疗费、安置费、经济补偿金等，总计超过17亿元。
“很显然，破产法公布后，这种情况也还会存在，解决不好就会影响职工队伍和社会政治稳定，”周因此建议，“在劳动合同法里，需要把拖欠职工工资等问题解决好。”
其余大部分委员，都在审议时对“阶段处理法”表示认同。
李连宁委员说，“破产法草案修改到这个程度，几乎已经达到极致了，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我完全同意三审稿的方案，建议本次会议通过。”
“划一个界限，把历史遗留问题特殊解决，把以后的问题按市场经济规则解决，这是破产法立法的重大突破，既扫清了立法障碍，又考虑了中国的国情，因此，”贾志杰说，“这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破产法，一部好的破产法。”
按照“三审稿”的安排，新《破产法》将于2007年6月1日开始实施。（程明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