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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章池
爆粗口，作为人类一种下意识的口腔活动，其历史可能与人类的文明史一样悠久和漫长。只要是人，就或多或少爆过粗口；即便在口头上没有，在心里也一定有。对于将授业解惑并对学生心灵塑造负有相当责任的老师而言，也难以逃脱此列。
粗口当然大多数直接针对学生。忆及我的学生年代，有不少老师的面容已经模糊了，但他们的粗口一直栩栩如生，并与我曾被伤害的尊严一起构成那些逝去年代的背景。如初三时英语老师姚老师，女，对于少数上课讲话的害群之马深恶痛绝却束手无策，她往往停下讲解，采取团结大多数的办法对全班说，我们不管他们，让那些没有希望的坏人讲他妈的鬼去吧，这些龟儿子反正是没有希望了！初一时的物理老师敖老师，客观冷静地表达对我们整个班级的不屑：你们中绝大多数是和骡子稀的！和骡子稀，本地俚语，意为稀里糊涂跟着混，由“和稀泥”演化而来，而加上动物名称，以增其程度之甚。小学的雷老师，每逢有人回答不出问题，她就下意识地将打击面扩大化：你们这些无意思、无道德的东西！而文质彬彬的刘老师，他的口头禅干脆就是：“你们这些畜生！”
这些，尽管有些过分，但还属于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或恨铁不成钢的范畴，但有些是我直到今天还耿耿于怀的。真正的噩梦来自一位陈姓老师，教我们自然常识的，右手只有四个指头。他所提出的问题如果连续有三个学生答不上来，完了，他会睁目欲眦，疯狂地吼叫着“你们这些蠢驴”，将大家的课本文具全部扫落在地，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一个也不放过。如果有谁胆敢阻拦，他必将其书本撕成碎片。他不仅动口，更加动手。班上最桀骜不驯的学生坚决要求转班，他哭着求他妈妈说，我每天都像在坐牢！我参加工作之后曾找这位老师谈过此事，他坦陈当时处于青春期的自己脾气暴躁，加之自己做实验又炸断了手指，考上了大学而校领导不让去，心理上的确出了点问题，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对不起孩子们。
到了初中高年级和高中，学生们对老师的粗口就不太买账了。高二时有一实习体育老师因口齿不清常被学生诟笑深以为恨有次在操场上又遭讥讽时他恶向胆边生指着一胖脸女生大喝道：“瞧你瞧你，笑什么笑，活像两个屁股在笑！”引起全班起哄。后来家长也找上来，学校还给了他一个处分。而一般情况下，老师们也比较注意。初二时语文教师余老师教《连升三级》，在模仿魏忠贤进行情景说话时他一不小心带出了个“老子”，全班忍俊不禁。他不好意思地说，魏忠贤无恶不作，称老子是家常便饭呢。还有高三时一位老师，他的敏捷叫我思念到如今。当时他忍无可忍地对一个屡教不改的“老油条”吼道：“你这个婊——”真的只打住了半秒钟，他就回复了师道尊严，“——现不好！”
少数粗口中也饱含激烈的正义。我念高中时的历史老师高光明老师，是个一生未曾娶妻的老童男子，６０余岁，平时温文尔雅，但一讲到中华民族的苦难史和屈辱史，就怒不可遏，非骂人不可。记得他讲到近代史部分时，分析慈禧太后之“量中华之物力，结各国之欢欣”时，拍案怒吼：“这个慈禧，是全民族最大的混账、王八——蛋！”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而谁都不觉得他有辱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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