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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祥
上初中的女儿整天忙活着学习，放了学有写不完的作业，双休日，有一个又一个的课外班。对于她而言，最大的压力莫过于学习。而我中学毕业前，现在想来倒没怎么为学习犯过愁，说起来现在的孩子也许难以置信，那时最大的压力莫过于打草拾柴。草好像打多少也没个足，柴禾也似乎永远拾不够。
现在，每当落叶飘飞，我就为满地的叶子惋惜。它们被风无情地抛落，路人连看都不看一眼。除了自怨自艾，它们还能做些什么呢，只有任人践踏或随风飘荡。
儿时的落叶却是我们眼中的宝贝。寒冬，风呜呜地哭，哭得歇斯底里，哭得一塌糊涂。不能留恋土屋中那有限的温暖，穿上棉衣，戴上棉帽，背上筐，拿起筢子，出发，村边背风处，有被风踅到一起的一堆树叶，我如获至宝。将树叶装进筐，接着向河堤走。
运河堤可是个好地方，在那里，我看过轮船，捉过知了，拾过“干了棒”（干树叶）。拾“干了棒”是冬天拾柴的重要内容。有时拾不着，就削一根短棍，往树上投。那次，我没有短棍，就用镰刀投，“干了棒”没投下来，却投破了我一个同伴的头，害得母亲送鸡蛋给人家，那可是我们平时难得一吃的。这次我又来了，目标是那些大柳树掉下来的叶子。可偏偏堤坡上方被人用筢子搂起了一道厚厚的长长的坎子，虽然仅仅搂了几筢子，这道印下面的堤坡，别人不能再搂，这叫占下了，拾柴也有规矩。我只好顺着河堤往北走，继续我的流浪和寻找。
夏天是暖和了不少，但暖和得过了头那叫热。热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一热就渴，渴起来的滋味那叫难受，恨不得能有条黄河也喝干。可眼前并没有黄河，连个小河沟也没有。那时，经常到十几里甚至几十里外去打草拾柴，路过村庄还能要口水喝。可偏偏这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一条老牛车轧的车辙，里面有些许雨水，还有漂着的草籽和游动的小虫。用手撇一撇草籽，趴下便喝，于是，喝出了胜似如今喝纯净水的甜和爽。
夏天天长，天长了便早晨吃饭前、中午吃饭后上学前、下午放学后三下洼。礼拜天或放了长假，那就整天拴在打草拾柴上了。所以，我最讨厌“天不刮风天不下雨天上有太阳”的日子，我就盼着下雨，下雨了就可以肆意地玩，在雨中撒欢，边跑边喊：“下雨了，冒泡了，王八出来戴帽了……”《情侣酒吧》虽有这样两句唱词：“烛光将情燃成沸点，加冰的酒醉了这个夜晚。”我就想，儿时，几场雨就可醉了我的整个夏天。当然，最怕雨将下不下，因为洼还得下，且有挨淋的危险。也怕大雨不期而至，淋个落汤鸡。怕归怕，雨还是没少淋。那背着柴草在雨中孑然独行的场面至今常像电影蒙太奇一样在我脑海中晃动。
打草是为卖钱。最贵的是芦草，5分钱一斤。茅草次之，杂草再次之。草少时，一棵棵地打；草多时，挥镰横扫，称之为“散草” 。“散草”必须镰快。那天我就拼命地磨镰，我就不信我“散”不过别人。走到河堤上，伙伴说歇一会儿，我便歇一会儿，坐在筐头上却忘了筐里的镰，那镰还未“散”草，却先“散”了我的屁股。我痛并快乐着，因为有了回家休息的借口。谁知家里大门紧锁，我只好忍痛返回洼里将打草进行到底。
打草之难不在累。而在乎寻寻觅觅。草虽生命力旺盛，但架不住大家都来打，村边打光了，地头打秃了，任你是巧妇也为无米下锅犯愁。离我们村十多里地有个村子，封洼，不让人打草，怕祸害了庄稼，也正因如此，那儿的草厚，厚得诱人。我们便偷偷地去打，从来没有那么过瘾过，不一会儿就满了筐。可没走几步就被护草的人发现，草被扣了，兴奋变成了沮丧……
打草拾柴有苦亦有乐。在8岁就跟随母亲打草拾柴的我的心中，打草拾柴是一种事业，有创业的艰难，自然有收获的喜悦。更何况，我们还会苦中寻乐，玩起我们的土游戏：脱下鞋玩“垒喜鹊”“薰包子”，挥起镰玩“打草把”，也许正是在拾柴打草中养成了我乐观向上的品格。
有些往事似烟随风飘散了，有些往事却如美酒沉醉在心头。现在连农村孩子都很少打草拾柴了，我讲的这些已成了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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