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文忠
蝉总是和酷暑连在一起的,蝉鸣叫最欢的时候便是太阳最为毒辣的时候。
夏日的蝉是最为烦躁的,中午躲进水泥森林建造的格子笼里,在闷热天气中昏昏欲睡,行道树上那些欢快的蝉们,夹着各种机械的吵闹声,似乎叫得更欢,烦躁的情绪便会油
然而起。
在儿时的农村,整个夏季都像是蝉的世界。父亲搬张躺椅来到荫凉的小巷中,摇着大蒲扇,便开始倾听蝉那美妙的鸣叫声。蝉的鸣叫并不很集中,总是先有两三只在鸣着,于是又有一两只接着,稍一会儿有一两只休息,又会有两三只接着,这时的老父亲便如同欣赏一段韵味十足的京腔,抑或是一段妙不可言的黄梅段子。被撩得兴起,我和一些八九岁的小孩便再也睡不安定,起来,找一根长长细细的竹竿,然后把蜘蛛网缠在一头,缠成厚厚的一层,试一试粘劲很大。于是又寻着蝉鸣叫的声音,找到那棵树,找到蝉停的位置,轻轻地将竹竿伸出去,粘住蝉的两只翅膀,便把这只蝉给捉住了。
小时听大人们常说,蝉鸣并不是从嘴巴里发出的。于是,粘蝉便成了我们的一项爱好,总想看看蝉到底是从哪儿发出声音的。但好多被捉的蝉,或许受了惊吓,或许被人抓得很紧,总是不鸣。于是便将其放在瓶子里,偶尔也会鸣叫一两声,但一发现边上有动静,又戛然而止。我们终究并没有弄清蝉到底是从哪儿鸣叫的,只是在不断的寻找中留住了儿时的快乐。
对于蝉鸣的烦躁,我知道那只在于自己,生活中总会有蝉鸣,蝉鸣声也不会给生活带来多大的影响,只是我们总感觉到鸣蝉干扰了我们的生活。仔细一想,是我们的生活和心境变了,生活变得脆弱了,心灵变脆弱了。鸣蝉并没有改变,自己变了,有了工作生活中的烦事,没有了探究蝉鸣的乐趣,我们不再能从蝉鸣中找到快乐,蝉鸣便仅剩下了枯燥的鸣叫声。就如同我们许多人的婚姻生活一样,恋爱时女友的声音是多么美妙,而结婚后则是多么唠叨。对于鸣蝉也是如此,儿时的鸣蝉是多么好奇、多么有趣,而现在的声音一切都是多余,都是噪音。
《论语》中记载了一个故事:孔子带着学生去楚国,途经一片树林,看到一个驼背老头儿拿着竹竿粘知了,一粘就是一个。孔子问:“你这么灵巧,一定有什么妙招吧?”驼背老头说:虽然天地广阔,万物复杂,但我看见的、想到的只有“知了的翅膀”。如因万物的变化而分散精力,又怎能捕到知了呢?
父亲听到的蝉鸣是一段美妙的音乐,我听到的是烦躁。从这当中,我发现了父亲的高明,心无杂念,才能听出其间妙趣横生的音调。就如同这个驼背老头一样,心无杂念,才是最好的技巧。而我儿时捕蝉,也是心无杂念,只想知道蝉鸣究竟是从哪发出的,便有了如今仍记忆犹新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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