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圣城的古道

　　本报记者 张万新

　　青藏铁路的开通，极大地简化了通往拉萨的旅途。很多梦想着去拉萨却因畏惧路途遥远而不敢前往的人，迎来了实现梦想的时机。通往拉萨的道路突然之间不再崎岖难行，而是一条称为天路的坦途

　　随着交通条件的不断改善，那些在历史上曾经起过桥梁作用的古道，逐渐从普通人的视野中消失，重新恢复到古道的原始面貌中。隐藏在深山峡谷里，守护着通往拉萨的历史机密，静静地等待着极少数探险者的足音。

　　由于青藏高原在地理条件上被一条条高大的山脉环绕着，看起来像一个封闭的生活区域，容易让人觉得他们与外界缺乏联系。事实上，青藏高原地处世界上三个古文明(华夏文明、古印度文明、古波斯文明)之间，很早就通过四面八方的古道，与这些地区保持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这些古道最终都汇聚于拉萨，在青藏高原上的崇山峻岭里，编织出小径密布的交通网。最有历史价值的古道有唐蕃古道、茶马古道、帕米尔古道以及藏南古道。

　　承载千年友谊的唐蕃古道

　　唐蕃古道是西藏到中原的主要通道，也是兴修公路之前最繁忙的古道。

　　这条古道很早就有了，最早可追溯到远古的新石器时代。考古发现唐蕃古道沿线的那曲、申扎珠洛勒、多格则、各听、拉萨北郊的曲贡等地都有古文化遗址，其文化特征都与中国北方草原地区的细石器文化是一体的。专家们推测，这些古人都是沿与后来的唐蕃古道方向一致的小径进藏的。

　　唐蕃古道名载史册是从文成公主远嫁吐蕃开始的。贞观十五年(641年)，唐太宗将文成公主嫁给统一了青藏高原的松赞干布。松赞干布亲自到扎陵湖来迎接。

　　这条古道东起长安(今西安)，往西穿过河西走廊，有两条道路可以到甘肃西宁：一条由狄道往西，经过兰州、广河梁、河桥驿、老鸦城到西宁；一条由河州、凤林关、炳灵寺、龙支县到西宁。西宁当时是唐朝重镇，有河源军驻守。

　　出西宁往西，就上了唐蕃古道最主要的一段，经过临蕃城、绥戎城、定戎城、石堡城、日月山、倒淌河、苦拔海、莫离驿、公主佛堂、切吉草原、那录驿、温泉、烈莫海；然后渡过黄河上游，经过崇龙峒、扎曲，通过通天河上的藤桥，再经过哈秀、结隆、子曲河、野云松多、大月河罗桥、潭地、鱼池、乞量宁水桥、索曲桥到鹘莽驿。

　　以后唐朝有使节到吐蕃，文成公主都要派人到这里来迎接。再经过野马驿、垦田、乐桥汤、那曲、怒堪海、桑雄、突录济驿、当雄、翻过念青唐古拉山、羊八井、盐池、堆曲、曲水县，最后渡过雅鲁藏布江，进入拉萨。

　　这一路走来，单是唐朝使臣列出的这些地名，就让唐太宗悲伤不已。可见路途之艰难。据说文成公主走了两年多才走到拉萨。

　　文成公主进藏时携带了大批佛经、医书，随行的600名侍者中有很多技艺高超的工匠，这些人有力地推动了吐蕃文明的进步。

　　据藏文史书记载，她促成了佛教在吐蕃的兴起，她带去的释迦牟尼12岁等身像至今仍然供奉在大昭寺，这尊佛像被尊为“觉阿仁布钦”，意思是大宝至尊。

　　千百年来，朝佛者从四面八方一步一磕头，用自己的身体丈量了高山、河流、草原和沼泽，进入拉萨，他们最幸福的时刻就是来到这尊佛像前表达心中的敬意。

　　文成公主亲自参与了大昭寺和小昭寺的建设。她独具慧眼地发现西藏地形如同侧卧的魔女，而拉萨正处于心口位置，当时的卧塘湖就是魔女心血命脉所在，必须建一座寺庙镇住魔女。于是拉萨人填平了卧塘湖，在该地修建了千年圣殿大昭寺。使中原地区的建筑风格和艺术在西藏扎根，极大地提升了西藏建筑的艺术水准。

　　公元710年，吐蕃赞普赤德祖赞又迎娶了唐朝的金城公主，走的也是唐蕃古道。金城公主继承了文成公主入藏后开始的事业，推动了吐蕃的文明进程。

　　为了方便往来，唐蕃古道上有众多的驿站，和整套驿传系统。驿站由四人管理，提供食宿、马匹，负责在文件上盖章。这些驿站的建设提升了唐蕃古道的人气，使之成为西藏到中原的主要通道。

　　元朝时期，帝师八思巴全面整修了唐蕃古道，使之成为更加健全的交通系统。

　　后来的青藏公路基本上是沿唐蕃古道修建的，现在引人注目的青藏铁路也可以称之为唐蕃古道的现代版。

　　丝绸之路上的帕米尔古道

　　帕米尔古道处于西藏西部，是古代西藏与中亚保持联系的通道，也是世界上最艰苦的道路之一。华夏文明和古波斯文明在此产生了碰撞和交流。

　　这条古道的最初建设者是统治后藏地区的小国象雄，唐朝称之为羊同。吐蕃吞并象雄后，通过帕米尔古道参与了当时繁荣的丝绸之路的贸易，并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控制了丝绸之路的主干线，形成了著名的吐蕃丝绸之路。

　　盛产于西藏地区的麝香，源源不断地从这条古道运往西亚各地，这条古道也因此被称为麝香之路。吐蕃和波斯的主要贸易是麝香。当时巴格达的商人不辞辛劳，直接从吐蕃批发麝香，销往西亚各地。

　　古代阿拉伯的地理书《世界境域志》记载，在吐蕃和大食(古阿拉伯帝国)的交界处的拔特山有一扇门，门上写着“大食之门”，另一面则写着“吐蕃之门”，是当时帕米尔古道上的一道风景。据考证，该地处于今阿富汗境内的巴达克山省的首府扎巴德南。由此可见帕米尔古道在历史上的重要性。

　　这条古道由来已久，汉朝张骞出使西域时，曾惊讶地发现当地有“邛竹杖”和“蜀布”，这些东西就是由帕米尔古道传过去的。

　　实际上，帕米尔古道不是单独的一条路，而是由崇山峻岭中的众多小径组成的交通网。

　　当时的中亚人和西亚人要想到拉萨，有几条道路可以选择，一是由克什米尔通过剑道进入后藏，再前往日喀则，然后进入拉萨，那时的拉萨有专门的市场，很多克什米尔商人在此从事丝绸、茶叶、麝香等贸易；二是由于阗进入西藏西北部的阿里，再经过日喀则，进入拉萨。后一条通道是帕米尔古道的主要干道，今天的青藏公路基本上是这条通道改建的。当年唐僧往西天取经，也走了帕米尔古道的一部分。

　　其中的剑道又分为两条。一条沿象泉河谷西行，经过扎达，穿越喜马拉雅山，沿萨特累季河谷进入印度；一条由曲龙出发，沿噶尔藏布河西北行，再沿狮泉河谷前进，穿过喜马拉雅山，沿印度河谷到达克什米尔。剑道的藏文意思既可译为“剑道”，也可译成“谷道”和“山沟道”。

　　西藏上古时期的主要宗教是苯教，苯教祖师辛饶米沃生于魏莫隆仁，该地据推测应该属于古波斯，辛饶米沃最有可能是从剑道进入西藏的。

　　在阿拉伯灭掉波斯的过程中，有很多佛教徒纷纷通过帕米尔古道逃往西藏，促进了西藏佛教的发展。

　　由于帕米尔古道是通往西亚的重要通道，吐蕃、大食、唐朝在此展开过激烈的争夺战。

　　唐朝名将高仙芝曾经率领一万士兵，在毫无供给的情况下，通过帕米尔古道，翻越穆斯塔克山，行军百余日，突然出现在小勃律国，大破敌军，解除了当时边防重镇安西四镇的主要威胁。

　　英国人斯坦因曾两次走过这一路线，经过了当时大唐军队渡过的大谷冰川之后，深深赞叹，他说：“高山插天，又缺乏给养，不知道当时如何维持军队的供应？”“中国这位勇敢的将军，敢于在如此险恶的道路上行军，比起欧洲名将汉尼拔、拿破仑、苏伏罗夫等人翻越阿尔卑斯山，其艰难程度不知超过多少倍。”

　　重现活力的藏南古道

　　喜马拉雅山如同一道屏障，耸立在西藏南部，几乎是难以跨越的天险。然而，西藏人同样在冰川雪峰之间走出了许多小径，找到了南下之路。

　　喜马拉雅山发育了很多河流，这些河流从雪山上奔流而下，经过千万年的切割，硬生生的在高大的山体上切割出深深的峡谷，这些峡谷就成为西藏人与印度人打交道的通道。在西藏南部，那些河流都是恒河的支流，这些古道也天然地通向恒河。

　　藏南古道是南方丝绸之路的一部分。那些由唐蕃古道、茶马古道运输到拉萨的丝绸、茶叶，以及西藏本地的毛皮、麝香，绝大部分都经过藏南古道销到境外，然后顺恒河而下，最终装上了在印度洋边等候的阿拉伯商船。

　　早在唐朝时期，吐蕃就充分利用了藏南古道，和印度、尼泊尔等地保持着密切的商业和文化往来。特别是很多高僧通过藏南古道到了拉萨，促进了西藏佛教的发展。

　　吐蕃王朝统一青藏高原之前，西藏没有文字。松赞干布派遣吞米桑布扎走出藏南古道，到印度学习，他回到拉萨后，根据梵文创建了藏文，使西藏历史向前迈出了一大步。

　　藏南古道包含了很多民间小道，其中有些秘密小路到现在仍然不为外人所知。

　　人们现在所说的藏南古道，主要是三条大道。一条由拉萨西行，经过日喀则、拉孜、萨嘎、吉隆，由吉隆出境至尼泊尔的加德满都，再转道印度。这条古道是汉藏史书都有记载的官道。

　　今天的吉隆就是史书上的芒域，吐蕃迎娶尼泊尔赤尊公主，就是走的这条古道。唐朝僧人道宣也记载了这条古道，他说，出了吐蕃南界，翻越末上加三鼻关，从东南方进入一条山谷，经过十三条飞梯、十九条栈道，再在藤蔓之间野行四十里，就到了尼泊尔。

　　另一位唐朝使臣王玄策也通过这条古道访问过印度，在吉隆喀宗考古发现了他当年留下的“大唐天竺使出铭”，证实了这条古道作为官方大道的史实。

　　现在的西藏人要去尼泊尔，不再走吉隆古道，而是通过中尼公路，取道聂拉木，直达加德满都。

　　中尼公路是西藏地区惟一的国际公路。它是在另一条藏南古道的基础上修建起来的。据说青藏铁路的延伸线将通过日喀则、聂拉木到加德满都，尼泊尔方面非常愿意担当起中国和印度之间的铁路货运中转站。如此，这条昔日的古道将演变为最重要的国际通道。

　　还有一条藏南古道，就是由拉萨出发，经江孜、浪卡子、康马，从亚东的乃堆拉山口出境，进入印度。

　　这条古道也是南丝绸之路的主要干道。因为历史的原因，乃堆拉山口关闭了四十四年之久，今年7月6日，中印两国才重新开启了这条尘封已久的古道，作为边贸通道。

　　这条古道在近代史上曾经是英国军队侵略西藏的通道。1888年英军发动第一次侵略，以武力打开了西藏门户，亚东被迫于1894年通商。1903年12月，英军通过亚东，1904年4月进攻江孜，7月江孜沦陷，8月3日，英军占领拉萨。迫使清政府签订耻辱的城下之盟，9月23日，英军撤回印度。

　　如今的亚东乃堆拉山口，又成为中国与印度的边贸要道。作为亚洲两大巨人合作交流的经济平台，将使这条曾经的丝绸之路重现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