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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石川
昨天中午12点20分，丰台区小红门乡成寿寺路，一辆宝马车与一名骑车人发生轻微剐蹭后，宝马车主突然冲出来，将骑车人打倒。随后，宝马上的两男子强行将骑车人架进宝马车后座，不断挥拳殴打。一分钟左右，骑车人奋力挣脱出来，两男子则钻进车内，准备离去。骑车人站到车前，车牌号为京ＣＧ6789的宝马车毫不犹豫地发动。骑车人无奈躲开，宝
马车扬长而去。（7月13日《京华时报》）
原谅我无法描摹骑车人被暴力殴打的惨状，更原谅我不能转述网友的跟帖。短短数小时，洋洋数千跟帖。那种愤懑之辞，那种绝望之言，那种极致的杀戾之气，那种凛冽的宣泄之息，弥漫在貌似虚幻的网络世界里，真是群情激愤，沸反盈天。不能说宝马是为富不仁者的标签，也不能说开好车的都不是好人。但现实是，开宝马的又一次大行不义。行凶的理由很琐屑——“轻微剐蹭”，这使我陷入回忆。
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季，怀着无限喜悦的心情，我赴京游玩。那天上午，我打算到天安门广场，走出宾馆，正当我穿过马路准备到对面的公交站台时，也许阻碍了一辆大奔的急驰，车主探出头来，朝我大声咆哮，甚至伸出双臂作挥舞状。我一时目瞪口呆，惭愧、错愕、惊慌……真是百味杂陈。多年过去了，我始终忘记不了那张扭曲的脸庞，那副气势汹汹的神情。因此，骑车人的被殴让我感同身受，无限悲愤。
联合国关于人权的文件（中国已经签署）中规定一条，人应该有免于恐惧的自由。人们应该或可能“免于”什么样的恐惧？据我自己观察，凡是引起人们恐惧的事物，都有一个共同的属性，就是它具有某种不确定性。诚然，人人都有免于恐惧的自由和权利，但是太多的不确定让我们无法摆脱恐惧，比如安于本分的骑车人会料及飞来横祸吗？即便料到又有反抗恐惧的能力吗？
许多常识根本无须赘言，比如富人在道德和法律上没有豁免权，比如任何人都须敬畏法律，“你可以挥拳，但不能触及他人”。但是，开宝马的总是一次又一次伤及良民，宝马无辜，奈何车主把法律当面团。行凶者为何敢于施虐？因为他的对手太弱势。他们把霍布斯的丛林法则奉为圭臬，弱肉强食，胜者为王，我之所以敢于羞辱、殴打你，是因为成本为零，后果无所谓，你能奈我何？正是许多强权者坚信“社会达尔文主义”，认为物理实力决定一切，所以他们对弱者耀武扬威，甚至虐杀之。
学者孙正平在《守卫社会生活的底线》一文中指出，在我们今天的现实生活中，我们不得不承认，社会生活的底线经常被突破。这说明，我们这个社会生存的一些基础在面临威胁。孙立平所言不虚。我们的威胁来自何处？来自二话不说痛殴骑车人的宝马车主，来自连交警都要打的刑警，来自动辄叫嚣“我就是法律”的法官，来自视流浪汉为草芥的民政官员……面对这些威胁因素，我们能不恐惧吗？
在解释社会生活底线被突破的原因时，孙立平说道：第一，一种强弱失衡的社会结构，利益的分化，使精英和大众之间的裂痕进一步加深；第二，维护社会公平和正义机制的丧失。有人感叹，在我们这个社会中，最大的痛苦是很难找到说理的机会。第三，实用主义的价值观。为了效率，什么都是可以牺牲的，被牺牲的公平和正义是不用计算在成本之内的。追本溯源，没有矫正强弱失衡的机制，没有捍卫社会公平和正义的公器，没有制度性的构建，宝马车主施暴的场景就不可能消失。
“人类因为拥有了发达的智力与理智，可以自己规范与修正自己的行为，而不是单凭自然规律或丛林法则来取得发展。”我们都愿意看到天下大同，国人亲如一家，其乐融融，和和睦睦，而不是恃强凌弱，整天生活在不稳定和不确定之中，凄凄惶惶，恐惧不已。人首先应该有免于恐惧的自由，为此，亟须消弭一切使我们恐惧的潜在与显在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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