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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漫天黄尘说什么都多余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6年06月19日 18:07 《中国金融》

  - 史小凤

  今年北京的风吹起得特别早,一刮就没完没了,冬至、小寒、大寒,锁住了春天,春风不度。朔风萧瑟,沙尘飘浮,绵延不绝。风一吹过,满身泥土,一脸灰尘。气象台说这就是沙尘天气。

  “谁都无法改变大自然的意志”,我看着窗外漫无边际飞扬的尘土就这么想的。当太阳出来的时候,阳光穿透灰茫茫的天空到达大地的时候已变得有些无力了,这让人感到一种危机。今年的早春和去年的,还有前年的是一样的萧索,一样的荒秃秃的树木和枯草,一样的暴力空气。这些感觉和我的记忆有很多契合,难免变得更加强烈。

  十年前的夏天,我跑到内蒙西部去看大草原。一路上却是风吹石沙不见牛羊,一片赤野。草色也不知褪到哪里去了,一辆辆

摩托车嘟嘟地穿梭,掀起一阵阵的雷鸣风吼,带着粗俗而生气勃勃的欢叫,恣情地打破这荒原上的宁静。冷不丁发现一丛绿色,一看是狼毒草,据说有毒。秃秃的荒草地上,一位骨瘦如柴满面皱纹的老人,正在放牧一群羊。我问这里的草呢,他说让牲口吃了。我又问过去是这样吗,他说从前这里草没脚脖子。为什么成这个样子了?我固执地问。他说,城里有钱人喜欢穿皮衣吃涮肉,这里养的牛羊太多了。这片地只够放几千只牲口,但最多的时候有二十多万头牛羊,草场给吃秃了,这几年又赶上大旱,到处是黄沙,他家的羊圈今年也在一场沙尘暴中被压塌了。这个在改革初期很快富起来的老人,今天又败落下来。他感到缺乏判断明天的经验,感到自己的无力。他赶着几十只同样骨瘦如柴的孱羊摇摇晃晃奏着无法和谐的音符向前走去。这使我想起了经济学中常常引用的“公地悲剧”。一个村庄的公用牧场,村里的人都可以在那里放牧,牛羊多得超过了“公地”的承受限度,最终牧草变得稀疏,牧场被破坏。它之所以是悲剧,是因为每个当事人都知道资源将由于过度使用而枯竭,但每个人对阻止事态的继续恶化都感到无能为力,于是变得无动于衷,甚至也“趁机捞一把”,加剧了事态的恶化。

  小时候,我在一个叫燕子山的地方住了好多年,老人们讲述山的故事的时候,语气总是有些神秘。因为山里蕴藏着稀有的金矿石,矿石在山下面埋藏了成千上万的年头,人们知道这些石头是宝贝,但并不去轻易地碰它们。那里的人们不动声色地选择了朴素而平静的生活,对大山他们只是守候,任月升月落,云卷云舒。对他们来说山里的一块石头,一团草丛,一片树木都是图腾,他们用最质朴的心去理解生活和自然,缄默地礼拜。 他们真诚、克制,对山林和林中的动物一往情深。对他们来说,大山既是古老家园,也是生命源泉。

  但是,金矿石最终还是招灾酿祸。那年我再次回到我曾住过的山村,满山青草和灌林的风景被弄成疮疤似的黑窟窿。采矿队挖掉了青草树木,开出了一个个掘金矿石坑,挖地数十米,上百米,或深不可测。那样的裸露,那样毫无保留的显示真是令人吃惊和不安。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秃秃的山峰成群,再也没有绿色的滋润。

  那些采矿的机器不时地发出一阵阵粗鲁而放肆的吠哮,毫无忌惮地蹂躏着这里的静谧。我目睹了成群的掘矿人拉开的轰轰烈烈的场面,他们把黑洞越挖越深,越挖越多,性急的人们更用火药把山炸开,靠南面的山坡已经疮痍一片。掘矿人每天要使用大量的水,山泉几乎干涸。山上出现了罕见的用水纠纷,争执在一片混乱中白热化,各自嚷着对方听不懂的口音方言,那些在一边助威的狗愣愣地“傻”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山里的人原本享有纯粹而悠闲的安宁,也许这是他们的一种奢侈,今天生活在都市里的人愈来愈感到那才是人的基本权力。我千里迢迢寻来,喧哗的景象却宣告了我与这青山绿水间残酷的无缘。安宁被毁了,树林被毁了,林子里的动物也被毁了。红红火火求“发展”,替代了延续亿万年的景致。果树枯萎了,枝头挂着永远无法成熟的涩果,连原本是绿色的草地也被黄色取代。庄稼果树无法走完自己的生命过程,于中途染疾而亡。秋日的山野里,再也不是沉甸甸的收成景象,不能像以往一样,负载欢欣鼓舞的重量,等待丰收。生长的秩序被打乱,生命的节律失去了连贯。

  小时候一块长大的伙伴,她的秀美曾令近村远乡的小伙儿着魔,如今却是那样的单薄无依,但最揪人心的还是她的生活,她家的土地已被征了,“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她拉着我的手不知所措。想到今后的生活没有着落,她已经急得乱了方寸。山里人直观地接受命运的教诲,每日都在见证着生长,见证着生命的变数。因此,他们的忧伤可指向青天。

  发展本身的确很有诱惑性,它给人们带来的物质财富充满着令人敬畏的精神。不断提高的收入,愈来愈舒适的居住和工作环境,迅速扩大和繁荣的城市涌动着强劲的人气,现代化的交通拓展了人们的活动空间。电气化使人们置身于一个安乐便利的物质世界。发达的医学减轻了人类的病痛,延长了人们的寿命。这些都代表着发展实现的魅力。所以,“发展无限”的概念这些年一直是我们生活中的主题,也是许多故事中最有权威的版本,它像一辆开足马力的车勇往直前,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给人们带来众多实惠,赢得了人们的喝彩,并不断给人们描述着关于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

神话

  对人们而言,这些之所以动人心魂,是因为它讲述的是物欲和诱惑的故事。所以“发展无限”支配着我们社会的现代化进程,支配着对自然的掠夺式开发。但这里的故事不全是美丽动人的,有的枯燥无味,甚至残酷无情。“发展无限”的模式今天已暴露出它的根本缺陷,即不可避免的环境污染、不可逆转的物种灭绝、不可再生的资源消耗。

  求发展诚然无界限、无止境,然而发展本身始终是有限的,生命、生态、自然都存在着强大的引力,使得发展的有限性显示出来。空气污染、水质污染、温室效应、水土流失以及土地盐碱化、衰退化、沙漠化,我们天天都能感受得到。在经历了沙尘弥天蔽日的切肤之痛后,“发展无限”的确应当收敛一些。

  任何事物的进步都是在一定的范式之下展开的,突破范式则无所谓进步。发展无极限?没有边缘的发展就是疯长,就是癌症,这好像已不是危言耸听。一个健康的生命机体,其生长和发展都遵循机体固有的增殖规则——均衡、有度。地球是一个有机体,单一的因素极度增长,就会打破整体的平衡。

  在发展主义的逻辑中,生存是一个底线,而发展总是对生存的锦上添花。其实生存与发展的辩证关系是在一定限度内的,发展是对生存的完善和促进,超过了限度,发展就对生存构成了一定威胁。发展要有度,有临界点,超过临界点,就会危及人类自身的生存。这个度既包括规模也包括速度,地球生态系统有一定吐故纳新、自我修复的能力,在它的范围、能力之内排放废物和垃圾它可以消化接受,超出它的能力,就会损害大地生态系统平衡。环境消耗和退化的速度超过了其再生、补充或人造资源替代它们的速度,发展就成了不可持续。

  人们总是以自己的支配性、控制性、征服性来从自然中索取对己有利的东西。发展了,还要更大的发展,生活好了,还要更好,物欲的膨胀使人获得了自励自加速的机制,成了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而又永无止境地对物质生活水平需求的异化力量。但这个力量遇到了一个难题,那就是生态本身的界限,对自然放肆地开发,最终使人与自然都处在紧张之中。

  大自然起初并不曾亏待我们中华民族,秦汉以前,中国辽阔的土地上也布满了森林和草地。我们的先民繁衍生息的黄河流域,远古时期也是森林茂盛,土地肥沃,水草丰富,气候湿润。但经过过度消耗,无知损毁,终于成了今天的林木稀少,气候干燥。贫瘠的土地就像因养育了过多的孩子而身体枯槁的母亲。有人说,汉代的繁荣建立在黄河流域的生态破坏上,而唐朝的辉煌却给了黄河的生态以致命的一击。

  黄河,见证了中国的生态界限。

  20年前,“增长的极限”作为警世之钟鸣响后,人们开始意识到工业文明正在耗尽地球上的非再生

能源。尽管与生气勃勃的发展主义相比,显得势力单薄,但却代表的是人文关怀所具有的思想魅力,它呼吁这个时代的人们对自身生存方式的反省。

  不过,有些事情是关乎人性的,关乎良知的。人为了得到一根

  山上的植被如今已不复存在象牙不惜杀死与人为友的大象;为了获取一个熊胆,不惜扼制一个强悍生命的继续;为了得到矿藏,不惜毁灭生态系统。而人性向恶需要有两个原始的推动力:贪婪与欲望。当物欲横流,而道德约束彻底沦丧后,利益就成为疯狂角逐的目标,人性就会变得相当脆弱。于是,不再需要规则,不再需要责任,也不再需要畏惧。这真是最可怕的事情。

  其实,每一种生命都不是独立存在的,在生命之外还存在着一种更为本质的联系,这种联系使生命之生之灭只是顷刻,只有在非常规的体验之下形成无数的洞见。单向线性的发展是异已的、冷漠的、无生命的物理世界的语言,这种语言脱离了自然环境的原始制约,背离了直接的生存经验。海得格尔说“人不是存在的主人,而是存在的看护者”。让生态和谐地相处,持有它本来的状态该有多好。在和谐的运行中,每一株草每一棵树都充满灵性,每一座山都是大地跳动的脉,每一条河都是生态流淌的络,这是上苍完美的智慧,没有人能安排得如此自然天成。可惜,人们拿走的太多。在北京不期而遇的漫天黄尘中,恐怕只有当沧桑成这般混浊时,才感觉到了苍凉。苍凉的深邃,苍凉的沉重,苍凉得说什么都有些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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