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博弈新态势与中国战略处境

　　■陈向阳

　　当前大国关系继续深刻演变，态势更为错综复杂。美国大力调整大国外交，着力构筑新的同盟体系，力图维持全球主导地位。中国、印度、俄罗斯崛起对西方主导的国际秩序形成挑战，其中印度成为各大力量竞相争取的对象。中国的战略回旋空间与战略主动权有所增加，但也面临不少挑战。

　　中国在国际体系中的分量不断增加，美对华利用与防范两手并举

　　一方面，美对华政策的积极面继续增加。美新版《四年防务评估报告》指出，美对华政策仍着重于鼓励中国在亚太地区发挥建设性与和平的作用，并在解决共同的安全挑战方面充当美国的伙伴，这些挑战包括恐怖主义、大规模毁灭性武器的扩散、毒品和侵犯版权的行为。美国的政策目标是“使中国继续作为经济伙伴，并成为负责任的利益相关者、世界上一个向善的因素”。美新版《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也指出，中国领导人宣布决定走改革与和平发展之路，美国将欢迎出现一个和平与繁荣的中国，一个与美国合作应对共同挑战的中国。美布鲁金斯学会中国中心主任贝德更是明确指出：“中国已经成为了国际制度的参与者，新的形势要求美国促使中国变成国际系统中一个负责的规则制定者和‘利害相关者’，来加强让其得以发展的现代国际制度，甚至参与塑造未来的国际新体系。”由于中美共同利益不断增多，双方结构性相互依赖进一步加深。中美彼此互为对方的第三与第二大贸易伙伴，中国庞大的外汇储备中有相当一部分用于购买美国国债，加之中国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致使中美关系不断向前发展。

　　但另一方面，美对华政策消极面依然突出，美对华战略防范力度不断增加。首先，美对华战略疑虑并未减少。美依然认为中国最有可能挑战美霸权，美《四年防务评估报告》称：“在大国和新兴国家中，中国最有潜力在军事上与美国竞争。”并指出中国正处于“战略十字路口”，何去何从尚未明确。美国家情报总局局长内格罗蓬特指出：“中国可能会在将来某个时候成为可与美国相匹敌的竞争对手。”美重要智库对此更是“实话实说”：“美国希望中国不要挑战美在亚洲地区的基本、关键利益和现存的以美国为中心的权力结构，也不要孤立美同亚洲其他地区的关系。”

　　其次，美从多方面加大对华防范力度。军事上，美加快亚太军事部署调整，美《四年防务评估报告》称：“考虑到亚洲战区相距遥远、中国的大陆深度以及美国在途中和战区内驻军的挑战，美国必须打造一支能够在禁入地区实现远距离持久作战的部队。”并要求“中国应表明它目前大幅增加军费开支的战略目的，增加军事透明度”。美海军于今年2月14日宣布将于6月至8月在太平洋举行3场演习，并称“此次演习阵容之庞大是近十年来首见”。经济上，美一再就人民币汇率与知识产权保护问题对华施压，并对中国正常的能源外交不停地指手画脚。政治上，美《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一再强调“民主促进”并对华施压，其《年度人权国别报告》更是对中国妄加评论。外交上，美加速调整同盟体系以应对中国崛起。如强化美日同盟，极力拉拢印度，意欲打造美日印战略新三角。策划美日澳三国安全磋商，“美国将与日本和澳大利亚等盟国一起力争使中国的崛起对国际社会有利”。在台湾问题上，美继续坚持“以台制华”战略，妄称“中国军事集结的速度和规模已经使（台海）地区军事平衡面临危险”，一再为通过对台军售制造舆论，并力图永久维持有利于美国操纵的“台海现状”。

　　美日同盟深化，中日关系僵持，中国在中美日三角中处境不容乐观

　　首先，出于美全球战略及共同应对中国崛起的需要，美日同盟越绑越紧。美国受“大中东”与“反恐战”严重牵制，迫切需要日本分担“责任”，意欲将其打造成“远东的英吉利”。日本也想借机谋求自身利益，成为政治与军事大国。美一再支持日成为安理会新常任理事国，怂恿日修改和平宪法与增加军费。美日两军加速一体化，美核动力航母将于2008年驻防日本，美日正加快共同开发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美日将台海列入所谓“共同战略目标”，联合威慑中国大陆的反“台独”斗争。美日还于今年年初举行所谓“夺岛演习”，明显带有针对中国的色彩。

　　其次，日本对华政策顽固坚持强硬路线，致使中日关系危机四伏。日本将中国崛起与统一视为莫大威胁，意欲进行干扰甚至阻拦。日领导人在参拜靖国神社问题上一意孤行。日决意修改和平宪法，谋求政治与军事大国地位。日对中国所提东海油气田共同开发方案极为不满，决定在未来7年花3500亿日元巨资更新其海军舰队，希望凭借武力强占东海油气资源。日还与“台独”分裂势力联手，希望“以台制华”。

　　再次，美日在应对中国崛起方面有共同利益，双方相互借重。美国在中美日三角中占据主导地位，既想联日制中，又想利用中国及与中国合作，一方面从中日竞争中渔利，另一方面又力图使中日竞争处于“可控”状态，以免有损美在亚太的战略利益。日本既想借美抗中，又想从中国的经济高速发展中谋取实惠。中国既要分别与美、日合作，又要分别与美、日“斗争”以维护自身正当权益，更要坚决避免美日联手制中，因而处境不容乐观。

　　美印关系实现新突破，日印相互借助，美日印“新三角”发展态势令人关注

　　首先，美印进一步确立起战略伙伴关系。美极为重视印度“崛起”的“双重价值”，即协助美应对中国崛起的地缘战略价值与作为“民主”大国崛起的“民主”示范价值。美《四年防务评估报告》指“印度正成为一个大国和一个重要的战略伙伴”，美印“双方的共同价值观为继续加强战略合作提供了基础，并为两国提供了重要的机遇”。3月2日，美印两国领导人签署了民用核能合作协议，印将可利用美民用核能技术和燃料。布什指该协议是“历史性的”与“必要的”，并敦促美国会修改相关法律以便落实该协议。随后，美国防部正式宣布美将向印出售先进武器。布什政府之所以不顾国内外舆论压力与搞“双重标准”的指责，执意与印达成该协议，其主要原因就是意识到印实力的增强与国际地位的提升，寄希望于通过该协议来争取印度，进而将印纳入美全球战略之中，并借助印共同应对中国崛起，而印度也想借助美国的“扶持”以成为“世界大国”，并与中国崛起相抗衡。

　　其次，日印各有所图，联系更加频繁。日印共同利益进一步增加，包括巨大的经济合作潜力，在争取成为新常任理事国的问题上相互支持，在地缘战略上东西遥相呼应，试图共同应对中国崛起。日本《产经新闻》就此指出，“日本的目的是通过加强日印合作来牵制军力继续增强的中国”，称“日本不仅重视加强日印两国在经济领域的合作，而且重视加强在政治和安全保障领域的合作”。

　　再次，美日印三角颇具针对“第三方”的色彩。美日、美印、日印三组关系“齐头并进”，其重要原因之一便是出于应对中国崛起的共同战略考虑。日本《产经新闻》对此明言，在美印关系越来越密切的情况下，“日也想通过呼吁日美印三国在政治、经济和防务领域的合作来牵制中国”。

　　美俄矛盾激化，中俄合作加深，中国在中美俄三角中比较主动

　　首先，美俄明争暗斗，矛盾不断激化。近年来，美对俄采取“弱俄”、“挤俄”政策，试图趁俄虚弱之机不断扩大自身在前苏联地区的影响力，进一步挤压俄地缘战略空间，防止俄重新走上“专制”老路。对此，俄普京政府以“强俄”战略予以回敬，并凭借不断增加的能源“硬通货”，逐渐对美展开一系列反击，致使美俄争斗进一步加剧。俄不断强化与中亚国家的关系，致使美在中亚的军事基地“摇摇欲坠”。俄立法规范境内非政府组织的活动，将“颜色革命”拒之门外。俄外交更是彰显“个性”，对美接连说“不”：今年年初，俄大打能源牌，通过在天然气问题上对乌克兰、格鲁吉亚“断气”，从而对乌、格两国的“颜色革命”与亲美路线还以“颜色”；在“伊核”问题上对美“叫板”，提议伊朗在俄境内进行铀浓缩活动，强调通过外交途径解决“伊核”问题，反对对伊实施制裁甚至动武；在巴勒斯坦问题上刻意与美分庭抗礼，主动邀请胜选的哈马斯访俄，挑战美在巴勒斯坦问题上的主导权。面对俄越来越自信与对美“不友好”的内政外交举措，美十分恼怒，极为头疼。美国防部《四年防务评估报告》对此指出：“对于俄罗斯民主的削弱、非政府组织和新闻自由的减退、政治权力的集中和经济自由受到的限制，美国仍然感到担心。在国际上，美国对其向国外出售破坏性的武器技术以及削弱别国政治和经济独立及领土完整的行动越来越感到担忧。”美重要智库外交关系委员会也专门出台名为《俄罗斯的错误方向》报告，对俄表示强烈不满。3月24日，美国防部指责俄在伊拉克战争前夕为伊提供美军情报，招致俄坚决否认与批驳。

　　当前，美俄矛盾渐呈“全面爆发”之势，有可能出现某种形式的新“冷战”。美俄矛盾主要有三：一是关于国际格局与国际秩序的结构性矛盾，即美“单极”霸权与俄“多极”主张的激烈碰撞，俄“大国心态”很重，绝不甘心做美国的附庸与“小伙计”，力图维持自身在前苏联地区的传统影响；二是美“民主促进”战略与俄坚持本国发展模式的矛盾；三是俄对反恐防扩散有不同看法，俄反对美在反恐问题上对俄搞双重标准，俄在伊朗有巨大经济利益，故在“伊核”问题上也不满美强硬做法。

　　其次，中俄相互支持，战略互信达到历史新高度。中俄两国分别于2006年与2007年在对方互办“国家年”活动。今年3月21日，中俄两国元首发表《联合声明》，声明充分体现了当前中俄关系的良好状态。双方决心“相互支持对方为维护国家主权、统一和领土完整采取的政策和行动”，俄方郑重承诺“将继续奉行一个中国政策，反对包括‘法理台独’在内的任何形式的‘台湾独立’”，认为“台湾问题是中国的内政，外部势力无权干涉”，俄方承认“西藏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中俄两国并就能源合作、军事合作、维护中亚稳定与上海合作组织建设、“伊核”与“朝核”问题、国际秩序与

联合国改革等达成了全面的战略共识。简言之，中俄基于共同利益与共同理念的全方位互利合作正在不断增加，双方都致力于成为国际格局中的独立“一极”，彼此互为重要战略依托。

　　再次，美俄角力与中俄合作形成鲜明对照。美俄均不同程度地有求于中国，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与中美建设性合作关系也在并行不悖地同步发展，中国在中美俄三角中的地位总体较为有利，但也存在潜在的不利因素。由于中俄越走越近适值美俄矛盾加剧时期，致使美对中俄联手抗衡美国的担心有所增加，美有可能为此采取“反制”措施。

　　（作者系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战略研究中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