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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娃哈哈公司年初推出的一款名为“爽歪歪”的儿童饮料，因其广告语被许多人指为用语淫秽，近日来饱受非议。据悉，最先对“我要爽歪歪，天天爽歪歪”这句广告语提出“淫秽”质疑的是一位台湾同胞，他觉得这则广告不可思议：“在台湾‘爽歪歪’的意思人人皆知，实在太粗俗，很难想像会用这种词汇来命名产品。”
该台湾同胞的质疑很快得到了许多大陆同胞的支持。北京大学中文系的一位教授解释说，在普通话中“爽”字只是表达比较高兴、痛快的感受，并无特别的语境要求，但“爽歪歪”这个词是闽台地区老早的土语，意思是男女之事圆满完成后的舒服感觉，娃哈哈的广告让几个天真的娃娃在荧屏上大喊“爽歪歪”，实在不妥。
如果“并无特别的语境要求”，把“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断句为“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既无不可，亦无不妥，但问题是作为人之大欲的“男女之事”，在一些人看来，即使“并无特别的语境要求”，那也要本着“无条件创造条件”的精神，使其创造性地达到“特别的要求”。“爽歪歪”广告刚推出时，没人指责什么，处于“无条件”状态，几个月后那个台湾人“不可思议”了一下，突然间“条件”成熟了。
的确，条件都是创造出来的。现在，“爽”字的普通话语境范围无可挽回地缩小了，而其“闽台地区老早的土语”语境范围却不可阻挡地扩大了。虽然这在汉语发展史上是一种明显的劣意驱逐良意的情况，但使用语言的我们却没有办法，而且劣意战胜良意似乎从来就屡试不爽。批评“爽歪歪”或一见“爽”字便进入闽台地区“老早”语境的人，大概并不会认真研究更早的汉语语境，比如，《汉书·郊祀志上》上有“十一月辛巳朔旦冬至，昒爽，天子始郊拜泰一”句，要是把“昒爽”（天将亮而未亮的时候，即黎明）理解为“吻得很爽”，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关于《诗经·墉风·氓》中“女也不爽，士贰其行”一句，一位知名专栏作家写道：虽然“女也不爽”的意思不是“（因为男的不爽？）所以女的也不爽”，不过我忽然觉得“向晚意不适”若易一字而做“向晚意不爽”，虽则有点“爽歪了”，从乐观的立场出发，说不定倒也有助于中国古典文字的与时俱进。
“爽歪歪”的现实处境当然算不得“与时俱进”，更说不上“乐观”。厦门大学的一位中文系教授就非常不乐观地说：“从‘爽歪歪’这个词组来看，就算把‘爽’字理解为‘好’，那也是‘乱七八糟的好。’”而最为不乐观的（准确地说，应该是“最为不爽的”），自然是娃哈哈公司了。他们不爽，是因为他们觉得“爽歪歪”广告被指为用语淫秽，必定有人恶意操纵。
即使“爽歪歪”一词被一些敏感大众想歪，进而推断娃哈哈公司广告用意不良，那也是可以理解的。然而，娃哈哈公司若一味强调自己无知而清白，进而推断“有人恶意操纵”此事件，那这即使可以理解，也无法原谅。因为这种推断本身已经怀有恶意在先了。
有人说，其实，“爽歪歪”事件的实质在于，市场和文化二者之间，究竟该谁适应谁的问题。“爽歪歪”广告提出了一个商界面临的重大选择：在市场和文化之间，究竟是市场给文化让路，还是文化给市场让路的问题。这个问题再简单不过了，只要是想赢利、赢得消费者尊重的企业，适应文化，具体地说，适应民众的社会风俗、社会文化，是被迫的选择。国外的跨国公司，其产品每进入一个国家，尚且需要调查产品销售目标国家的社会风俗和文化习惯，何况是在本国内打市场的本土企业。如果连本国内不同地区的文化习俗都无法了解，己不知亦不知彼，必有吃亏的时候。
几乎所有的企业都在构建自己的“企业文化”，像娃哈哈这样的企业也不例外。然而企业文化绝非时髦现象，也非用前卫理论堆积的高深莫测的东西，更非迷信策划而追求奇险怪招的广告效应。企业文化根植于民族文化的土壤，对民族文化一知半解，囫囵吞枣，是无法培植出引导企业永续发展的企业文化的。 作者：胡立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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