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者张巍：我们教育了孩子 孩子也教育了我们

　　张巍

　　我在炽热的阳光下奔跑，我在麦地里奔跑，我在高原的剧风中奔跑。

　　我在阴沉的马路上奔跑，我在城市里奔跑，我在肉体的躯壳中奔跑。

　　从高原回到上海的第二天，我就接到好几个同伴的电话。他们都说，在丽江度过的那些日子让人觉得不真实，它是那么捉摸不定，宛如幻象。但那又是如此真实，我和其他10位同伴在海拔2600米的高原生活了整整15天，我们在丽江市古城区金安乡龙山光彩民族小学给纳西族孩子们上课、和他们一起玩耍、一起唱歌、一起朗诵诗歌，仿佛我们回到童年。那是幻象但更是真实，所有的照片和VEDIO TAPE都能确切地证明这一点。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在高原的15天里，我选择给孩子们讲授现代诗——海子、顾城、徐志摩、余光中……去高原之前，我一直很担心，那些幼嫩的心灵是否能理解这些成人世界的童话。但15天的经历无不证明，“每个孩子都是天才诗人”。

　　在三年级的课堂上，我大声给孩子们朗诵——“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劈柴喂马周游世界……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我从未如此沉浸在诗歌的激情之中。我告诉孩子们“诗歌就是美丽的句子串起来的歌谣”；我问孩子们什么是幸福，孩子们告诉我“幸福就是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幸福就是给老师写信”、“幸福就是和同学一起看《狮子王》”；孩子们甚至给学校周围的每一座山取了一个个“温暖的名字”——狮子山、兔子山、小花山、小草山……

　　NICE TO MEET YOU

　　我依然记得我和另外两位同伴在支教过程中去的一所深山里的山村学校。那所小学只有67个孩子，6个老师，6个年级，最少的一个班只有7个孩子。

　　在那里，我们只有三堂课，我选择教孩子们英语。在那三个班合在一起的教室里，我教会了孩子们说“NICE TO MEET YOU”。那些还只会说纳西话、连汉语都说不清楚的孩子们第一次接触到来自异域的语言，睁大的一双双眼睛仿佛要告诉我，他们看到了大山外面的世界。

　　我要勇敢，我要坚强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离别，是十五天倒计时的终点，是孩子们握着合照追着汽车的奔跑，是孩子们与老师们的相拥而泣。离别的那一天，我选择了逃避——悄悄地窝在住校孩子们的寝室里刷墙。我怕听见孩子们的哭声、看见孩子们久久不离去的身影。另一位红粉笔志愿者和我一起在那满是灰尘的寝室里刷了整整一天，我们试图将他们那杂乱无章、堆满灰尘的临时的家变成纯白。我们希望通过行动告诉孩子们，用自己的双手能够让生活更美好，而我们需要的仅仅是那改变的勇气和迅速的行动。

　　在红粉笔计划中，到底是我们教育了孩子，还是孩子们教育了我们？我无法回答。但我知道，我已经更加勇敢，也更加坚强。

　　陷入永无休止的回忆

　　回到上海不久，我就已经陷入了永无休止的回忆。一位朋友略开玩笑地问我，你是不是觉得那种环境让人变得高尚？是的，高尚是个多么奢侈近乎滑稽的词语啊，但要是你也和我一样曾经身处那高原和孩子们在一起，你会发现人性最真实的一面，你会发现自己纯洁得像个孩子。高尚，没错，那就是被城市动物们称作的“高尚”吧。

　　这段时间，幻象还是真实的问题仍然困扰着我。我在想，难道这钢筋水泥建造的城市才是真实？这拥挤的人潮和车来车往才是真实？这城市里上班族们日复一日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才是真实？

　　不！这些都是幻象，如果这也是真实，那我宁可自己是幻象。

　　我开始相信，那曾经的蓝天白云浩瀚星空就是真实，那大风吹过的层层麦浪才是真实，那纳西族孩子们好奇的眼神才是真实，那安静得只剩下数自己的心跳的日子才是真实，那在开满油菜花的田野里奔跑的时间才是真实……

　　我要奔跑，我是风，我是马匹，我是放学的孩子。

　　我要飞翔，我是鸟，我是惊鸿，我是幸福的闪电。

　　(本文作者为《东方早报》资深编辑，同为本次“红粉笔乡村教育计划”

丽江行的志愿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