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厚梅
在我旅行过的地方当中,只有勃隆克使我深情眷恋,因为它使我感到一种真正的幸福,它的独特与迷人令我魂牵梦萦。
勃隆克,蒙语“圆形”的意思,它风光迤逦,集草原、湖泊、沙漠于一体,天远地
偏,人迹罕至。但对于在喧闹尘嚣中生活太久且深感疲倦的我来说,它却是人间的天堂,它不染尘俗的苍凉与静美勾勒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淳美风光。
倒坐在奔驰的敞蓬车上,天上如絮的云朵随着飞快的车速仿佛要涌进我们的怀抱,漫山遍野的向日葵在晨晖中摇动着迷人的金黄。远山如黛,洁白如雪的荞麦花宛如一条飘飞的玉练萦绕于山间。
在草原腹地,我们下了车,憨厚的牧民告诉我们怎样攀登雄伟的勃隆克山。在牧民的指引下,我们穿过平坦的草甸和倾斜无痕的沙丘,触摸到了勃隆克巨大的岩石。岩石形态奇特、栩栩如生,当地牧民根据其形态给予了充满生机的命名:“飞来石”、“龟石”、“剑石”、“女阴男阳石”,还有一种最为罕见的巨石,居主峰之巅,呈槽型,年年岁岁承接着天地的风霜雨雪,其池之水被当地人称为圣洁的天泉。
站在勃隆克山巅俯瞰苍茫大地,大大小小的湖泊宛若一颗颗蓝色的宝石镶嵌在广袤的草原上,洁白的羊群或悠闲地食草,或酣睡其间,一幅“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塞外画卷就这样天然铺展。
勃隆克山上林木苍郁,最为独特的要属千年苍松。它的独特就在于其庞大的根系近乎全部裸于地表,盘根错节,枝理扶疏,仿佛在向世人昭示其顽强不屈的气节。
日暮时分,夕阳渐渐染红了天际,勃隆克沉浸在博大苍凉的静谧之中。我们依偎在勃隆克主峰之上举目遥望,几百里瀚海绵延无尽,一座座古堡矗立在茫茫黄沙之上,仿佛在诉说着千年不变的沧桑。牧歌悠扬唱晚,低徊萦绕在这亘古不变的沉寂土地上,带来了悠长的回响。朋友指着山脚下的马儿告诉我,为了驯服马,牧人将它们前后两侧的脚套住,时间久了,马儿就不再任由本性纵横驰骋了。忽然我感到一种隐约的悲哀——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岂非犹如这被套的马儿,循规蹈矩地活着,而难以舒展我们的心灵、体味生命真正的美丽?
当夜凉如水、万籁俱寂的时候,透过窗棂,无眠的我看到了最美的星群。它们在深邃的夜空中恬静地闪烁着,每一颗星辰离我们都那么近,近得仿佛一抬手就可以触摸到它的眼睛。风儿轻柔地穿行,带来屋前树叶阵阵的哗响。夜在大自然幽远而细微的呼吸中更加宁寂,而大自然的微微声响亦因夜的宁寂悠远如美妙的天籁之音。
晨光微明时,我们沿湖而行,遍地的野花缤纷四溢,散落在绿色的草地上。我们采摘一束束星星之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在绚丽的朝霞中与斑澜的湖水合影。行到水穷处,坐看天边云卷云舒,聆听飞鸟划过长空低鸣的回音,在花开花落的悄无声息中,幸福就这样不期而至。
古人云:“风恬浪静中,见人生之真境;味淡声稀处,识心体之本然。”原来,幸福就是如此单纯的境界,它是穿过心灵的表层、本真的自我与万物契合之后的一种满足,是于不自觉状态中摒弃所有欲念而体味到的恬适与愉悦,是千帆过尽后的心灵回归与涅,是繁华落尽蓦然寻到真我的一种感动。
由于行程所限,我在勃隆克仅居住了三天,但它却系住了我的一生。它的苍凉与博大同我心底的渴望如此吻合,每每梦萦魂牵在它的怀抱,“心凝一点与万化冥合,神游八荒偕千山同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