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策划人语：“全国牙防组”，凭什么“忽悠”13亿消费者？
全国牙防组，是消费者耳熟能详的名词。曾几何时，它是口腔保健类产品品质权威的象征。以致老百姓在选购牙膏、漱口水和口香糖时，都不忘习惯性地拿起产品包装盒，瞄瞄看是否有“牙防组”的字样。虽然没有多少人知道“牙防组”代表着什么，也不知道它的真正含义。但他们模糊中带有肯定一点的是：有了它，意味着品质和权威的保证。
但是，忽然一夜，天下大乱。随着佳洁士牙膏、两面针牙膏、乐天口香糖等涉嫌利用“牙防组”虚假宣传事件后，继而又传出牙防组并非认证机构的说法。全国牙防组，老百姓心中这堵威名赫赫的高墙瞬间倒塌……
事由：牙防组来历蹊跷
在媒体的拷问之下，3月21日，全国牙防组副组长兼办公室主任张博学召开“记者说明会”，就质疑作出说明。他承认，全国牙防组的认证和国家认证认可监督管理委员会批准的法定认证不是一回事，牙防组的认证也不是权威认证。
那么，全国牙防组是什么组织？张博学并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法，称“牙防组是在卫生部的领导下，专家参与创建的口腔保健卫生技术指导组织”，并称牙防组并无专职工作人员，且不是独立法人，没有账号。
相关资料显示，1988年，全国各地共有七八十位口腔专家集聚北京，参加一个由中华口腔医学会召开的座谈会，到会专家要求卫生部设立“口腔卫生司”。经过层层博弈后的结果是，1988年12月16日，在卫生部批准下，全国牙防组成立了。《认证认可条例》2003年11月1日正式生效，而国务院认证认可监督委员会下属的认证机构目录中，并没有牙防组。
质疑：企业为何热衷“认证”
尽管牙防组的身份有些神秘，但他们的“生意”却非常好。资料显示，“全国牙防组”成立十八年来，共认证了九个产品，在牙膏类里，宝洁的“佳洁士”是首个“认证”的洋品牌，“雪豹FE”是第一个认证的国内品牌，认证了“两面针”、“冷酸灵”共四种牙膏。此外，还有乐天木糖醇口香糖、华艾康无糖香口胶、魄力无糖香口胶等。
企业非常“珍视”牙防组的“认证”，将“认证”用在了公关宣传乃至产品印刷上。比如，首个通过“认证”、宝洁旗下的“佳洁士”的广告里，频频出现全国牙防组“权威认证”形象后。
企业为何如此热衷认证？甚至不惜找不具备认证资格机构来“认证”？业内人士指出，由于很多人买牙膏主要是根据广告来确立产品选择方向，但时下的各品牌广告琳琅满目，而从广告本身的效果来考虑，各类型的广告在较短的时间内，并不可能提供更多的信息量，所以从广告和产品设计上引入简单明了的“认证”或者“产品概念”将能吸引更多的消费者的选择，现在很多企业的运作已经很成熟，在包装设计中除了解决设计中的基本原则外，还要着重研究消费者的心理活动，所以牙防组之所以受到厂商的青睐，相信并非其“内涵”而是看中“牙防组认证”提供了让消费者更好记忆“信息点”从而让产品树立在市场上的消费优势。
出路：加强认证机构监管
曾经打着“全国”字样、频频为相关产品做广告的这个组织，到底是否合法成立？还有多少这样的组织正在活动？这类组织，到底应该由谁来监管？
从管理学的角度看，这种模式实际上是“认证认可”的一种方式，根据国务院2003年9月颁布的《认证认可条例》规定，认证是指“由认证机构证明产品、服务、管理体系符合相关技术规范、相关技术规范的强制性要求或者标准的评定活动”，而认可则是指“由认可机构对认证机构、检查机构、实验室以及从事评审、审核等认证活动人员的能力和执业资格，予以承认的合格评定活动”。
正是因为认证认可工作的公共利益性，《认证认可条例》规定了认证认可机构的资格条件和工作禁令。
这些规定，正是从为了维护公共利益的角度制定的，目的是从程序上确保认证认可机构的合法性、有效性和权威性，从而间接维护公共利益。现在，“全国牙防组”至少在接受资助、参与产品营销等方面有违法嫌疑，不过，它所支持的牙膏和口香糖等多种产品广告在中国大地上畅行多年，竟然鲜有质疑之声。
对于公民，大多数人无法知道我国到底有多少认证认可组织，更无从知道其活动的合法性。“全国牙防组”被诉，其更大的意义在于，它在提醒民众提高警惕性的同时，更提醒政府有关部门，对于那些平时似乎无职无权的认证认可组织，更应该时刻监管它的活动。
策划：向明凯林庆
执行：记者冯超邓锦衍实习生毛锦萍
案件回放：“全国牙防组”引爆企业“认证门”
镜头1：宝洁、两面针成被告
“我打官司的最终目的，是要涉嫌虚假宣传的牙膏由企业全部召回或撤柜，并向全国消费者道歉。”刘明对记者这样说，话筒传来的声音，简洁、有力。
事情发生在06年3月13日，河南国银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刘明，在北京华联综合超市股份有限公司郑州第二分公司购买了含氟佳洁士牙膏、两面针牙膏。他从两款牙膏的包装盒看到了熟悉的“全国牙防组认证”标志。不久他在偶然的情况下，得知牙膏认证过的全国牙防组并没有认证的资质。
律师职业的敏感让他对此事展开了调查，结果发现其中确有问题。于是刘明随后将出售该牙膏的商场，以及牙膏生产企业———宝洁公司、柳州两面针股份有限公司告上法庭，请求法院判令两被告赔偿11.6元、12.4元。而法院已于3月24日受理了该诉讼。这是继全国牙防组认证陷入信任危机后，国内首例消费者状告贴有牙防组认证标志产品的生产企业。
刘明认为，牙膏生产企业以不具有资格的机构做成认证的“招牌”，明显属于虚假宣传，是一种欺诈消费者的行为。他还曾经去过当地的工商执法部门投诉该情况，而当局也展开了系列的检查行动。现在刘明自信满满，他告诉记者，此诉讼案将于1个月后开庭审理，如有什么消息，他会第一时间联系记者。
镜头2：乐天口香糖陷入困境
与刘明相似的是，控告乐天食品有限公司的主角陈江，也是一名律师。
因为信赖乐天牌木糖醇口香糖包装纸上的“全国牙防组”标志，上海的陈江经常购买并使用该产品。但随后的调查他发现：全国牙防组只有两个人两张办公桌。这令他对乐天牌木糖醇口香糖包装纸上的“全国牙防组”标志的真实性及权威性产生怀疑。
陈江认为，全国牙防组违反国家有关规定开展认证活动，乐天牌木糖醇口香糖使用的“全国牙防组”标志足以误导消费者，使消费者对乐天牌木糖醇口香糖的品质产生过高的认知度。
于是在今年2月17日，上海律师陈江以一名普通消费者的身份，以“‘全国牙防组’标志构成对消费者的欺诈”和“误导消费宣传”为由，将全国牙病防治指导组(简称“全国牙防组”)连同乐天(中国)食品有限公司和卫生部一纸诉状告上法庭，并要求超市停止销售乐天木糖醇口香糖、赔偿17.6元等，理由是牙防组对乐天木糖醇口香糖作出的认证涉嫌欺诈消费者、误导宣传。
陈江在起诉状中表示，卫生部作为全国牙防组的领导机关，对全国牙防组的行为不予明察、不予制止，造成全国牙防组对原告合法权益的侵害事实长期存在，间接侵害了原告的民事权益。
与刘明的自信不同是，陈江现在有他的忧虑。“按照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如果他认为企业存在虚假宣传，那就应拿出足够的证据来证明，仅凭媒体的报道分量显然不够。”
事实上，法律界人士对牙防组口腔保健用品认证的质疑早已出现。清华大学法学博士李刚早于去年在北京就提起相似诉讼，矛头直指牙防组。“牙防组根本就没有认证资格！”李刚调查后的结论令自己也吃惊不已。在全国认证机构的上级管理部门———认证认可监督委员会下属的认证机构目录中，并没有全国牙防组。
据了解，李刚博士近日已经将乐天（中国）食品有限公司告上了法庭。并请求法院确认乐天木糖醇口香糖包装上使用的“全国牙防组认证”标识构成对消费者的欺诈，判令乐天公司和“牙防组”停止虚假宣传，在法院指定的期限内消除乐天木糖醇口香糖包装物上的认证标志。
［链接］经全国牙防组认证的产品
1．“Crest(佳洁士)”为商标的系列含氟牙膏和牙刷(认证开始时间：2002.6.19认证期限：5年)
2．乐天木糖醇口香糖(认证开始时间：2005.4.9认证期限：3年)
3．冷酸灵牙膏(认证开始时间：2005.4.1认证期限：5年)
4．两面针中药牙膏(认证开始时间：2005.1.6认证期限：3年)
5．豹FE牙膏(认证开始时间：2002.8.18认证期限：5年)
6．登康三面牙刷(认证开始时间：2002.3.11认证期限：5年)
7．狮王细丝特磨牙刷(认证开始时间：2004.2.24认证期限：3年)
8．华艾康无糖香口胶(认证开始时间：2005.5.14认证期限：3年)
9．魄力无糖香口胶(认证开始时间：2006.1.10认证期限：5年)
记者出击：广州市场反应冷淡
涉案商品仍在销售，部分产品更换包装
出现“认证门”事件后，记者于近日走访广州部分超市，对市场上部分涉及“牙防组”认证的产品进行了调查。结果发现几乎所有的超市，均有上述产品在销售。
记者首先来到全X超市，发现商品架上有多款佳洁士的牙膏在销售。而且这些产品的外包装上均有“牙防组”的标识。而该商场服务员告诉记者，从没有听到过该品牌包装有问题的说法。也没听说超市对此有什么动作。
在百X超市，记者看到商品架几乎所有主要品牌的牙膏都有在销售，在此选购的消费者也络绎不绝。经观察，记者发现这里销售的佳洁士品牌牙膏在六七款以上，但如佳洁士皓爽白100克包装在内3款牙膏外包装上，仍然印有“全国牙防组”的标识。在包装的侧面，“牙防组”的标识再次出现，并且在旁边注有类似解释的说明，指出该款牙膏“具有防蛀牙作用……有效洁白牙齿”。
但记者也看到，像该品牌茶爽系列的部分产品已经更改了包装，原来包装上这个位置印有的图案被保留下来，而下面“全国牙防组”的字样已经被抹去。
记者以此询问超市服务员，她向记者解释因为商场会不断进货，而更改了包装的牙膏可能是最近才上架的新货。对于此前牙防组涉假的事，该服务员说并不清楚。并表示近来各品牌牙膏的销售很正常，并没有因为部分牙膏更换包装而导致销量下滑。
在收银台前，记者看到有乐天牌“木糖醇＋2配方”口香糖在销售。而包装盒上赫然印着“全国牙防组认证”的标识。有销售员告诉记者，该品牌口香糖在商场已经销售很长时间了，但并没有顾客反映此款商品有什么问题。
另据了解，在山东地区，当地一些商场已将印有全国牙防组认证的部分产品撤柜。而目前北京虽然没有出现撤柜情况，但多款品牌的牙膏包装都紧急抹掉了“全国牙防组”字样，并在京城开展系列活动，开始大规模降价促销，以争取更多的人气。
相关回应：涉假机构纷纷避嫌以表清白
牙防组：“本机构不具备认证资质”
“全国牙防组的认证和国家认证认可监督管理委员会批准的法定认证不是一回事，牙防组的认证也不是权威认证，如果企业这样宣传，那是夸大宣传。”3月21日，全国牙病防治指导组在北京口腔医院内金水源宾馆内召开媒体见面会，全国牙防组副组长、办公室主任张博学面对媒体作出上述表示。
张博学介绍，全国牙防组是在卫生部领导下，由全国各主要口腔医学院院长和口腔预防保健专家组成的牙病防治专业组织。组长由卫生部疾病控制司司长齐晓秋担任。全国牙防组内设“口腔保健用品专家评审委员会”，他本人担任组长。
至于各方对“牙防组既非认证机构，为何对企业产品进行认证”的质疑，张博学对此解释说，全国牙防组的“认证”虽然使用了认证字眼，但和法定的认证概念不是一回事，是一种工作，不是国家认证认可监督管理委员会批准的认证机构的“认证”。
而据记者了解，全国牙防组是卫生部主管的、没有独立法人资格的一个组织，由它来进行认证活动显然面临质疑。但张博学表示牙防组的认证不是强制性的，而是企业自愿申请。到目前为止，牙防组共为8个产品提供了认证，至于认证的通过率有多高，张博学称记不太清楚，但肯定不是申请了就能通过。
张博学进一步说，到了2003年11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认证认可条例》正式生效后，国家对产品认证作出了相关法律规范。此后，因为不具备认证资质，全国牙防组已停止接受企业的产品认证。
对于有企业利用牙防组的认证涉嫌夸大宣传，张博学表示认证通过之后，牙防组会授权企业在产品上使用牙防组的认证标志。但牙防组只对牙防组认证的“帮助防蛀，保护牙齿”功效负责，不能保证产品其它方面完全合格。
涉及企业：无言以对干脆回避采访
记者电话试图联系宝洁，但是却屡吃闭门羹。3月31日，记者拨通了宝洁网站上公布的新闻联系电话，记者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要求连线相关负责人。接线小姐问要找的人的姓名，记者说“杨小姐”，该小姐要全名，记者答不上来，她快速地说，“我们这里没有部门电话，只有个人的分机，姓杨的有好几个。如果你有采访需求请发传真到8518××××，我们会有人查看，决定是否接受采访。再见。”记者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出口，她已经挂掉电话。
隔了十分钟，记者再次拨通电话，强调采访的内容和重要性，这位小姐快速重复刚才的话，立刻挂掉电话。无奈之下，记者把上述问题整理成一个采访提纲发到该小姐提供的传真号码。但到记者截稿时为止，没有收到宝洁方面的任何回复。
而另外一家牙膏企业广州高露洁似乎也采取了回避的态度。3月31日下午，记者三次拨打电话接通了广州高露洁公司总机，由前台小姐转接到高露洁的新闻负责人，但是都未能找到相关负责人。第一次响了数声之后是电话录音提示“无法接通您的电话，请稍后再打”，记者正要留言，又传来提示音“电话已经没有足够的内存来录音，请稍后再来电”，话筒里立刻传来“嘟嘟”的忙音。第二次是占线，第三次是响了好几声没有人接听，前台小姐提示要稍后再拨。
4月3日，记者又多次拨通高露洁总机，但都未能联系到相关负责人，第一次被转接后立刻变成忙音，此后几次均被告知占线，前台小姐说“近来找他们的有很多电话”。据了解，针对高露洁涉嫌虚假宣传一事，广州高露洁棕榄公司已于近日公开发表了一个简单回复，坚称自己所生产的全部商品广告均符合国家法律法规及相关标准。
而涉及“牙防组”事件的另一家柳州两面针股份有限公司，其董事会办公室李先生日前则表示，“两面针”产品不存在虚假宣传的问题，他们对自己的产品非常有信心，“两面针产品的质量和品牌名声是早在我们经全国牙防组认证前就被广大消费者认可的，这件事是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意和品牌形象的。”
对于两面针公司成为被告，李先生表示“现在全国牙防组是否权威、性质如何，大家还都不好下结论。”
(观宇/编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