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经贸关系：中国如何应对美国发牌

　　本报记者 徐伟

　　美国商务部长古铁雷斯3月29日结束访华离开北京后，中国国务院副总理吴仪4月3日动身赴美参加4月11日在华盛顿举行的第17届中美商贸联委会。

　　古铁雷斯在3月29日离开中国之前表示，此行中他与中国商务部等有关部门官员进行了 很好的会谈，希望美中两国商务部门密切合作，争取在即将召开的第17届中美商贸联委会上就双方关注的问题达成共识。古铁雷斯的话表明，美方对此次中美商贸联委会抱有较大希望。专家分析，原因是美方想打政治牌。

　　美国两党为选票大打中国牌

　　在北京，古铁雷斯曾强调美方认为目前美中贸易关系存在三大问题：美中贸易赤字、市场准入和知识产权保护。

　　上述三大问题都是经济问题，中美双方各说各的理，一直争论不休；而且经济问题自有其解决的规律、途径和方式，美国副贸易代表巴蒂亚3月21日在中国上海对外贸易学院讲话时也赞成通过WTO解决争端，他说“美中不会开打贸易战”、“没有解决争端的机制才会导致贸易战”。

　　巴蒂亚表示，使用世界贸易组织�焀TO解决争端的机制，显示出“以积极、成熟的方式参与世界经济，巩固和维护多边贸易体制”的优势。因为“即使在最亲密的伙伴之间也会出现贸易摩擦。在一种成熟的国际关系中，这种摩擦能在整体关系继续发展的同时，以就事论事的方式解决争端”。

　　尽管美国民主党参议员查尔斯·舒默和共和党参议员林赛·格雷厄姆共同提出的“中国自由贸易法案”在被正式付诸国会表决的前两天，被宣布推迟，但其以国内立法逼迫人民币升值的动机仍具有强烈的政治色彩，加之有了4月20日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将访问美国这个背景，所以在上述经济问题上显露出的政治倾向格外引人注目。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所美国研究室主任陈东晓在接受中国经济时报记者采访时说�� 最近，古铁雷斯、巴蒂亚等美国官员纷纷到中国访问；从年初至今美国国内对中美贸易问题有过一系列争论、出台了大量报告(包括布什政府的2006年《总统经济报告》)；美国贸易代表波特曼在讲话中提出了中美经贸关系的种种问题，谈到了美国对中国政策的种种不满的地方。把这些联系起来看，反映了美国希望通过一系列的步骤，推动中国在中美贸易问题上采取美国希望看到的举动，其中包括人民币汇率方面。

　　以国内立法逼迫人民币升值是美国参议员舒默、格雷厄姆两人在2003年共同提出“中国自由贸易法案”的初衷，该法案2005年4月6日在美国参议院的程序性表决中获得通过。舒默和格雷厄姆原本要求美国参议院在2005年7月底进行正式投票表决，但由于美国财长斯诺等人劝说，加上布什去年底访问中国，该议案的表决曾被两度推迟；而定在2006年3月31日的表决，也在两位议员上月下旬访问中国后，再一次被推迟到9月29日。中国媒体认为，为期3天的实地考察在舒默和格雷厄姆身上产生了积极作用，他们坚持人民币汇率报复案的意愿正在松动。但是北京时间3月29日凌晨，另外两位美国参议员格莱斯利和鲍克斯在美国国会又共同提出“2006美国贸易加强法案”，中国是惟一被点名的“涉嫌汇率操纵”的国家。美国议员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如此“前赴后继”，原因何在？

　　陈东晓说，第一，中国在去年调整了汇率以后，美国虽然肯定了中国调整的动向，但在调整的步骤上，他们还是不满意，认为还不够。第二，这些提案是美国国内政治斗争的产物，因为今年正是美国选举中期年，美国的议员要向他们选区的选民显示他们为维护选民利益具有的强硬姿态。同时，一些民主党议员希望攻击一下他们认为共和党的布什政府在对华关系中不够强硬的地方。

　　事实上，中美贸易成为了美国两大政党争取选票的最好话题。今年初，共和党政府和民主党人都表现出强烈的拉票意识。民主党有了上次中期选举的前车之鉴后很清楚地认识到，只有在国内问题和经济问题上大做文章，才能最有效地争取选民，中美经贸问题就是很好的由头。

　　共和党政府在敏感的中美经贸问题上，采取适度施压、抑制问题升级的策略，力求淡化民主党的攻势。主要步骤有，美国商务部发布报告，宣布2005年美国贸易赤字快速增长，达到了创纪录的7260亿美元，其中以对中国贸易逆差最多，达到2016亿美元。此报告在国会议员中造成较大影响。2月13日，布什政府在2006年《总统经济报告》中进一步指出，美国创纪录的贸易逆差，部分归咎于中国“严格管理的挂钩汇率”与“为限制货币升值而对外汇市场进行的干预”。2月14日，美国贸易代表罗伯特·波特曼表示，如果中国政府不降低汽车零部件领域的壁垒、不更为有效地打击侵犯知识产权的行为，他将考虑在世界贸易组织�焀TO对中国提起申诉。紧接着，波特曼在3月28日任命斯蒂芬·许�烻tephen Kho和泰利·麦卡汀�烼erry McCartin担任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新成立的对华贸易执法工作组 �烠hina Trade Enforcement Task Force 共同主席。这是美国首次建立针对特定国家的执行办公室，该工作组将对美中贸易政策进行“自上而下的审议”，监督中国遵守国际贸易条款的情况。

　　专家认为，这是针对国会中日益增强的要求对中国立场强硬的呼声，布什政府做出的姿态。

　　但民主党人仍不满意布什政府的做法，他们认为政府做得太少，与民主党关系密切的美国劳联-产联领导人称，中国对美国工人受到的伤害负有责任，认为正是中国在过去几年中使41万美国工人失业。而民主党议员更是提出了两项极其强硬的议案(对华商品征收27.5%的惩罚性关税和取消中国“永久正常贸易关系”地位)。

　　陈东晓认为，舒默的提案，即对中国产品征收27.5%的报复性关税，是没有道理的。第一，这个提案带有很强的歧视性和不合理性，在美国国内也有很强的反弹。如果真正表决的话，通过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布什总统也会否决掉，“当然也有种说法认为该提案在国会中如果有超过三分之二的人支持的话，布什想否决掉是不可能的。但是我认为这种情况本身就是不可能的。”陈东晓说。

　　专家建议：

　　中国按照自身发展的逻辑应对

　　美国两党为选票大打中国牌，再加上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4月访美，所以经济问题的政治化倾向就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但我们对此也不容忽视。对于中国方面是否会在经贸问题上有所行动，专家们有不同意见。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外经部部长张小济认为，中美经贸关系中的问题，如人民币汇率、知识产权保护和开放市场等问题，自有其产生的原因和解决的依据，处理起来也要按照解决经济问题的步骤去进行。而胡锦涛主席访美本来是去年要成行的，因故推迟到今年4月。二者之间没有必要硬联系在一起。张小济在电话中告诉中国经济时报记者：“经济问题就是经济问题，不要和政治问题搅在一起，美国方面把这两个问题搅在一起，那是他们的事，我们不要跟着走。”

　　中国前驻APEC官员、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和学术交流基金会研究员王嵎生也认为，从古铁雷斯等一系列美国官员访华的举动看，美国方面对中美贸易问题有一系列的“步骤”，我们也应该拿出自己的一套“步骤”应对。

　　陈东晓告诉中国经济时报记者，古铁雷斯来访，包括即将举行的中美商贸联委会都是美国连续性步骤的一部分，主要是希望在人民币汇率、知识产权保护、扩大进入中国市场方面有所进展。陈东晓认为现在中美关系总体上是稳定发展的势头，但是经贸问题凸现，2006年美国政治又进入一个比较动荡的时期。从稳定中美关系出发，特别是在胡锦涛主席4月访问美国、为了营造一个良好的气氛的情况下，我们按照自己国家的经济战略目标做出一些政策上的调整是可以预见的。但是绝对不会出现美国所希望的那种情况，即人民币在汇率方面大幅度调整，陈东晓说：“那样一种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

　　外交部新闻发言人秦刚3月28日在回答有关人民币汇率的问题时再次阐述了中国方面的立场，中国要坚持从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实际情况出发，同时要考虑到人民币汇率的调整将给世界和地区经济带来的影响，要选择一个符合中国国情的、合理的汇率机制。

　　来自美国方面的声音也对舒默提案有了新的看法，格雷厄姆在访华后表示�� 要让人民币汇率实现真正的市场化，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有足够成熟的银行系统作为基础。事实上，无论白宫还是国会山都明白，如果提案获得通过，中美展开贸易战，将给双方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舒默和格雷厄姆两位议员的助手在访华时也谈到，通过到中国后了解到的情况，以及中国政府的解释和表态，他们认为应该“先放中国一马”。3月下旬美国制造商协会在芝加哥举办的“全国制造商周”活动中，美国卡特彼勒公司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吉姆·欧文斯在列举了卡特彼勒公司在中国的业务蓬勃发展的事例后说：“如果对中国进口商品征收高额惩罚性关税的提案得到通过，将会导致严重后果”，欧文斯认为届时美国将进口比现在少得多的中国低成本产品，其中很多是美国低收入者赖以生存的产品。中国反过来进口少得多的美国产品，放慢或停止投资美国的债券。美国的利率将会提高，两国经济都将会螺旋式下降。这样，不仅仅是美国工商企业受到冲击，那些承受能力最弱的美国民众也将遭受冲击。陈东晓认为，如果真要采取报复性关税的话，可以预见对中美贸易双方都是灾难性的，“事实上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我觉得这个问题暂时可以放一放。”陈东晓在电话中对中国经济时报记者说。

　　更多的关注投向知识产权保护

　　美国白宫对于通过国内立法限制中国产品进口的观点并不认同，布什曾在4个案例中拒绝了对中国产品启动特保措施。相反，美国政府把更多的关注投向知识产权保护问题。古铁雷斯3月27日在

重庆大学向该校师生和工商界人士发表演说时认为，中国有能力培育取得经济成功所必需的创新文化，但其惟一途径是加大知识产权保护，“营造承担风险者获得报偿的环境”。陈东晓告诉中国经济时报记者，加大知识产权保护力度，有益于今后我国经济良好地发展，是符合我们的发展战略的。为了实现国内经济持续发展的战略目标，可以预见我国在保护知识产权力度方面会越来越加强。目前我国在有关知识产权法律法规建设方面已经做得比较完备，存在的许多问题都和实施有关，陈东晓认为，这和我们内部的体制改革密切相关。

　　古铁雷斯3月29日在中国大饭店的早餐会上说，保护知识产权“不仅是为了美国公司”，侵犯知识产权同样使中国经济遭受损失。有一项研究发现，从减少软件盗版中能获得可观的税收，并解决中国250万人的就业问题。他说，同样重要的是，没有对知识产权的有效保护，中国自身的发明创造和知识财产也会遭受盗窃和伪造。古铁雷斯在重庆演讲时还指出，2004年有90%安装在中国电脑中的软件是盗版，美国电影和音乐盗版碟在中国街头随处可以买到。据此，他声称中国的知识产权保护问题已成为“美中双边经济关系中令人关切的主要问题”。

　　“美国方面比较急躁，因为他们的意识是跟着选举转，所以有时候往往历史眼光不足，光看到近期的情况，比较没有耐心。”陈东晓认为，在知识产权保护上，我们的确还存在很多问题，但是从纵向上比较，我国的知识产权保护已经进步了很多。今年我国新闻出版管理部门已经对14家有违规复制行为的光盘复制企业依法进行了行政处罚，其中6家企业被吊销复制经营许可证、8家光盘复制单位被责令停业整顿。上海市也关闭了假冒产品比较多的襄阳路市场，“关掉襄阳路市场是既具有实质性又具有象征性的举动。”陈东晓说，为了营造中国在国际经济制度上更加负责任、积极推动自由贸易的形象，我们会采取一些行动。“但是我们发展有自身的逻辑，不可能按照美国的要求来退让”。

　　古铁雷斯在结束访华前表示，中国新的五年规划极为重视创新，令他印象深刻。他说“这一设想的目标就是使中国成为创新型社会。在目前这样的时刻确定这样的目标是正确的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