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经纵横新浪首页 > 财经纵横 > 滚动新闻 > 正文
 

谢国民夫妇与他们的菜摊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6年03月01日 09:12 中国经济时报

  ■本报记者王克勤

  时间:2006年1月

  地点:北京市朝阳区大黄庄菜市

  人物:谢国民、秦可妮夫妇

  年龄:均39岁

  职业:卖菜

  “穆桂英我家住在山东”,还没走到谢国民家,老远就听见小院里传出的豫剧《穆桂英挂帅》。我知道谢国民回家了,因为他总是喜欢听家乡的戏。

  走进这座住着十几户外地人的小院,果然看见谢国民正在“自家”门口临时架起的一个小煤气灶上炒菜。一看见我,他笑了笑说:“刚收摊回家,还没吃饭,你先到屋里坐。”

  推开他家的门,他老婆秦可妮正一边看《穆桂英挂帅》VCD片段一边和着面,看到我进屋慌忙请我坐,但拥挤的小屋里我实在找不到坐的位置。

  “家里太乱,每天太忙,早上5点多钟就要起床出摊,晚上才回来,吃饭后就睡了,也没时间叠被子。”秦可妮说着把床上没有叠的被褥和衣服往里边推了一把、摞了一下,我坐在了床沿上。

  一张不是很大的双人床占了这个小屋的三分之二,离床两尺左右的上空还拉着一条绳子,绳子上面重重叠叠的搭着好多衣服。剩下的地方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视机,电视机上放着一台老式的VCD。人在屋内活动的余地有2平米左右。

  十分钟后,谢国民端着炒好的菜进了屋。

  饭做好了,谢国民夫妇十分热情地请我吃,吃过晚饭的我谢绝了他们的邀请,谢国民将菜分别盛进两个小碗里,他往门口放了一个小木凳,把菜碗放在地上,手里端着一碗面条,秦可妮则把菜碗放在桌子上,手里也端着一碗面条坐在床沿上,她总得不断地伸腰去夹菜,他们6岁的儿子,在他们之间跑来跑去,让他们喂着吃。

  菜摊,生活与生存

  39岁的谢国民和与他同龄的秦可妮,来自河南省许昌地区襄城县十里铺乡韩外村,在北京卖菜为生。

  “我们是逃避计划生育来到北京的。”秦可妮很直接地告诉我。“我们是农村人,农村人家都嫌一个孩子孤单,要两个孩子,1999年春节过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就和老公来北京了。”

  “来北京后你们以什么维持生活?”我问。

  “什么生活啊!那叫生存。”谢国民在我和秦可妮的对话中插了一句话。

  “呵呵,确实是生存,那时就是感觉无法生存下去了,两个人一共带了1000多块钱,找工作又都没文化,只能干苦力,我还怀孕了,他也不能和我分开,我们有老乡在这里卖菜,就跟着他们在大黄庄早市卖菜。”秦可妮对老公的话做了补充。

  “我们花300多元买了一个脚蹬三轮车,用200多元作本钱,每月120元租了一间小房子,又花了300多元买了锅碗瓢盆、床、和一些日用品。1000多元基本上也没剩下几个钱。”这时,她的儿子跑到她跟前张着嘴等着她给菜吃,她仍然一边给孩子夹菜一边不停地说:“我们那个时候特别可怜,根本就不认识几个人,每天早上我和他去早市卖菜,卖个三五十块钱就回来了,下午他再用早上卖的钱去接菜,有的菜一斤能挣几分钱,有的菜能挣一毛钱,最多一斤菜能挣到两毛,每天就这么几毛、几毛的攒。我们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冬天我挺个大肚子,毛裤外面穿的是夏天的棉纱裤。我们自己吃的菜都是那种有点烂,卖不出去的。想吃肉,就买一块多钱一斤的猪皮,回来把猪毛拔干净,和菜炒着吃。不过,时间长了也认识了好多卖菜的人,还有好多批发菜的人,慢慢也就摸索出这生意该咋做。过了一年,我们的日子慢慢好起来,决定就这样继续做下去。干其他的我们也不会,出门在外,从头干起真是太难了。”

  菜摊,忍受与忍耐

  “看来卖菜这个生意你们干得还不错啊?”我说。

  “一般吧!出门在外干什么也不容易,也常常受气。”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谢国民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还没等谢国民开口,秦可妮又说上了,“前两年,我们卖菜的都在定福庄东街的马路边摆摊,市场管理员过来,让他(谢国民)把丢在地上的菜叶放进垃圾箱里,正好他手头有活放不下手,没马上拾菜叶,那人就对着他骂了起来,他也没客气,回骂了那人一句,那人抓住他的衣领就要打,我慌忙上去给那人说好话,旁人也来劝架,最后总算没打起来。”

  “就他这脾气坏了不少事,那时,西街市场正在建,我们还打算托关系找人占个好一点的摊位,结果他给人家吵架,你说这还怎么找人啊?”秦可妮说到这扭头看了谢国民一眼。

  谢国民吃了一口面条说:“那时,脾气大,不能遇到不平的事,我现在和以前相比好多了,现在学会了忍耐,比如我们现在经常遇到有些人来买菜不停地在菜堆里翻,有的菜不能翻,翻了容易烂。看着他们翻来翻去的你又不能说,说了就是顶嘴、甚至吵架,还影响生意。不说吧,心里老窝火,有的人翻来翻去翻了好半天,最后又不要,更气人,但没办法。你得忍啊。”

  菜摊,孩子别样的童年

  “每天太忙,好长时间已经不想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仔细想想,以前我们真是苦啊!”秦可妮的神情完全陷入了回忆中:

  “我们的孩子也跟着受了不少罪,吃了不少苦。我们刚来北京时,把大儿子留在家里,在北京生了他(她眼前的儿子),等他一周岁时我们攒够了钱,回家交了7000块钱的罚款,给他上了户口,之后便把老大接了过来,我们让他在私人办的学校读书,但他的底子太差,在老家爷爷奶奶根本就不管他的学习,来了后我们每天起早贪黑,也顾不上管他,他就不停地蹲级(留级),前年15岁才小学毕业。每年的暑假、寒假老大就帮我们卖菜,特别是从2002年开始,每年暑假他都骑着三轮车串巷叫卖玉米棒子。”

  “可能是许多人同情小孩的原因,他卖的玉米棒子比我们在摊位上卖的快多了,每年进玉米棒子的本钱都是他串巷叫卖挣回来的。”谢国民说。

  “那你们老大呢?怎么今天不见他?”“在金百万烤鸭店学徒呢!”

  “他不上学了?他今年多大?”

  “16岁,属小龙的(蛇),去年小学毕业就不上了。我想,反正他学习不好,每年上学还要花2000多元,别到时候大学也考不上,钱也白花了,还不如让他学点技术,将来也有碗饭吃。我们有个老乡在金百万烤鸭店,就托关系让他进去学徒,现在已经快一年了,金百万管吃管住,每个月还给发350元的工资,他现在基本上能自立,也不累家里了。”谢国民语气很平稳地说。

  秦可妮接过谢国民的话:“我们现在也不图他多挣钱,只要他能多学点技术就行了。以前,我们卖菜往往都是早上五点多起床,吃了饭后,六点多到菜市场,晚上8点多才能收摊回家,半夜2点多再骑上三轮车去离这20多里路的大洋路批发市场接菜,现在是电动三轮车还好点,他(谢国民)一个人还能行,前两年他骑的是脚蹬三轮车,冬天下雪后路滑,他一个人把菜拉不回来,半夜两三点钟老大就陪他爸一块去,他爸在前面蹬,他在后面推,来回要3个多小时,那时他才13岁,星期六、星期天就在市场和我们一起卖菜,其实,他学习不好也是我们给耽搁的。

  “老二是冬天生的,到第二年夏天刚好六七个月,夏天是我们生意最好的时候,我每天也跟着出去卖菜,老二没人照看,我们就拿上被褥带上他,到了菜摊处,就让他坐在被褥上,给些东西让他玩。那时我们是在露天下马路边卖菜,又没有篷子,他困了,就一个人趴在被褥上睡着了。现在也一样,他每天6点起床,然后和我们一起到市场,快上学的时候,他就去学校了,放学一个人就到市场来找我们,到了晚上8点多和我们一起回家,有时,收摊晚一些,他累了就把盖菜用的一个破被子,展开自己一个人躺在上面就睡着了,回家时,我们就把熟睡的他放在三轮上拉回来。”

  “他不哭不闹?”我问。

  “怎能不哭不闹,他要哭要闹,我就打,孩子不打不成才,特别是正忙的时候,谁能顾得上管他,他要闹肯定要挨打,慢慢他就不敢闹了,再慢慢的就养成习惯了。”老二这时也吃饱了,秦可妮伸腰把碗放在了桌子上,老二往她怀里靠,她便把儿子抱在了怀里。

  菜摊,人缘与友情

  谢国民收拾了碗筷去洗碗了,不一会老二也睡着了,秦可妮把孩子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便在那条绳子上挂的好多衣服里翻找,找出了一条小孩穿的牛仔裤和红色的羽绒马甲,并找出一把剪子说:“天冷,老二没衣服穿,这衣服是我卖菜认识的朋友给的,是女孩裤子,上面有花,男孩子穿不好看,我给他把这裤子上的花拆了。马甲有个地方也要缝一下,让他明天穿。”

  秦可妮找出来针线一边缝马甲一边说:“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我卖菜认识了几个朋友对我都很好,你看,上面这些全是她们给的。”秦可妮扭头指了指绳上挂的衣服。“还有我的衣服、我老公的衣服、这床,VCD都是她们给的。这些衣服都是她们和家里人不穿的,我们又不赶时髦,也不讲究什么好坏,穿在身上感觉都挺好的。”

  “你和她们怎么把关系处得这么好?”我问。

  “平时她们总在我们的菜摊上买菜,时间长了就认识了,好多人都说我们河南人不讲信用,但我称菜从来不骗她们。”

  “那你骗谁?呵呵。”我笑着打断了秦可妮的话。

  秦可妮没有丝毫考虑地说:“说实话,有时称菜一两、半两的肯定要少,但对经常来我这买菜的人,我绝不骗他们。”

  这时,一位妇女进屋来了,秦可妮告诉我,这是他们河南的老乡,都是一个乡里的,也是来北京卖菜的,这一块大约有30户左右都是他们乡里的人,而且都在做卖菜的生意。

  菜摊,美好与期望

  秦可妮告诉我,从2003年开始,她和丈夫谢国民一人一个摊位,每天的收入还不错,但是自从1999年来北京后,他们没有回家过过年。

  我问秦可妮:“为什么不回家过年?”

  谢国民洗涮完了,进屋坐在门口的小木凳上,接过我的话说:“过年回一次家要花几千块钱,毕竟我们是从北京回去,穿的要体面些,四口人一人买一身新衣服就得花差不多1000块钱,再给双方的父母买点礼物,给点钱,又差不多要1000块,四口人来回路费还要1000块,过年了亲戚朋友之间相互串串门,买礼物、给孩子点压岁钱,还要花好多钱,我们一年累死累活就能攒一万元左右,回去过个年基本上就把半年攒的钱全花了。”

  “是啊!一家人拼死拼活干上一年攒个万八千的,哪能舍得过个年就花那么多呢?”秦可妮随着丈夫的话说。“不过,我每年都要带着老二回去一次,老二不用买票,老大和他爸留在北京继续卖菜。老大来北京后就没有回去过。其实,他们都很想回去看看。我每次回去都要花1000多块,但没办法,家里有父母,担心他们的身体。”

  “你们计划再在北京干多久?”

  “我们也不知道,就这么干呗!等孩子们大了,回家给他们盖房子,娶媳妇,到时,我们也老了,也干不动了。每天就照看孙子,呵呵……”秦可妮笑了起来。


爱问(iAsk.com)


谈股论金】【收藏此页】【股票时时看】【 】【多种方式看新闻】【打印】【关闭


新浪网财经纵横网友意见留言板 电话:010-82628888-5174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会员注册 | 产品答疑

Copyright © 1996-2006 SINA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