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着花还是赚着花？

　　■农村消费为何启不动（三）■本报记者 孙东辉

　　“你这个败家子，光买些不中用的东西，挣一点钱就拽开了。”邻居王大妈高声呵斥儿子孙晓伟的声音又响彻大街。这不知是王大妈今年春节第几次责怪她那在外打工3年如今回家过年的儿子了。听街坊讲，自从孙晓伟回来后，因看不惯孙晓伟不时“大手大脚”地花钱，王大妈的大嗓门就没有停歇。

　　这是记者今年在河南省舞阳县老家过年时遇到的情景：在外打工的孩子给家里添置东西，老人们因嫌贵、用不惯而和下一辈产生冲突。村子里老人们一贯的生活观念是：过日子就要讲究精打细算，从牙缝里省下钱来才算美德。而年轻外出打工一代的消费观念则变为，过日子不能光靠省，花了钱能再赚才是本事。

　　上一代：杀两只鸡就过年

　　1月28日，农历除夕。伴随村子里飘着过年时特有的“大鱼大肉”香味儿，

中国经济时报记者来到河南省舞阳县侯集乡花孙村村民陈秀兰家。陈秀兰翻开家里的储食筐，记者看到，里面只有炸过的鸡块和豆腐片，并没有当地过年时必备的“大鱼大肉”。

　　“今年俩孩儿都没有回来，杀两只鸡凑合着过过年就中了，现在也不缺吃穿，平时想吃再割点肉。”陈秀兰告诉记者，现在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养一种叫“美国火鸡”的肉鸡，一般能长到十二三斤，等到过年时宰杀了吃。因为自家过年时亲戚并不多，准备肉多了也吃不完，今年就不准备买猪肉了。

　　记者了解到，像陈秀兰家里这样，只杀两只鸡过年的人家在花孙村还有好十几户。这些户的家况也颇为相似：儿子或女儿在外打工，因为工作忙、时间紧、火车票不好买等原因，他们的孩子今年春节没有回家过年。这些留守老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过“清淡年”，除宰杀自家养的鸡鸭外，置备的其他年货很少，花费自然节省许多，一般不超过300元。

　　“过日子就得从牙缝里省，不省光挥霍啥时候也发不了家。”王大妈告诉中国经济时报记者，虽然这两年免了农业税，孩子外出打工挣了几个钱，经济比往年好得多，可家里要盖新房，谋划给儿子娶媳妇，手头并不宽裕。

　　“庄稼人能省点就省点，不能好吃懒做光想享受。”见儿子孙晓伟回来，王大妈又开始对其“教育”。孙晓伟见记者在，不好发作，只好嘟囔了一句：“一回来就听你唠叨，省钱也省不出来个金山来。”扭头又出去了。

　　王大妈向记者表示，今年晓伟回家过年不如不回家，因为浪费了不少钱。“烟只抽好的，酒老买贵的，还买些用不着的东西。”在王大妈眼里，这些用不着的东西包括：

保暖内衣、电视接收器、电热毯、电热器等，这几样就花费了近600元。加上买的年货、走亲戚用的礼品、招待客人的烟酒、糖果等物，今年过年要花费1000多元。给小孩发的压岁钱还不包括在内。

　　新一代：不想着赚钱光靠省钱没有啥出息

　　“准备再干几年，攒点钱开个超市。”孙晓伟告诉中国经济时报记者，他回乡后，看到村里连个像样的代销点都没有，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等村前面的省级公路修好了，就在村口开个超市，肯定能赚钱。

　　“祖祖辈辈留下的‘富日子也得穷过’的观念应该改改了，不想着赚钱光靠省钱没有啥出息。”孙晓伟说，自己给父母买的保暖内衣是100多元一套，告诉母亲是50块钱一套，可老人家还是嫌贵，不舍得穿，并因此吵了自己好几回。像电视接收器、电热毯、电热器自己都是偷着买的，买完了先安上再说。

　　“开个超市你就不怕东西卖不出去，咱村里过完年打工的都走了，这些老人会买你多少东西？”记者问到。

　　“不能光想着挣咱村里人的钱，省级公路只要修好东西就好卖了。”晓伟告诉记者，如今村里不少人去邻近余庄村的超市买东西，超市的东西品种多，质量有保证，价钱也不贵。自己专门托熟人打听过了，那儿的生意一直不错，过年期间还出现了断货、缺货等供货紧张局面。

　　记者在村子里走访时发现，如今村民过年走亲戚送礼的场面一般是：农用三轮车里摞着成箱的礼品，这些礼品包括方便面、牛奶、火腿肠、糕点、无公害蔬菜等。往年骑自行车拎几斤糕点或砂糖的行人已不多见。

　　“今年本来打算换个新

摩托车，骑着走亲戚，可一直下雪，路也不好，就没有买。”孙晓伟告诉记者，同村子里出去打工的如今大都混得不错，大家有机会凑到一起交流时都有这样的感觉：父母们太抠了，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一心想着给男孩们盖房子娶媳妇，给女孩们说媒，好像离了父母孩子就成不了家似的。

　　“不想这么早结婚，能出来多挣几年是几年，回去花着也方便，我们在外面也是省吃俭用，回来给家置办点东西也是应该的。”晓伟说。

　　省钱还是花钱再赚？

　　春节几天，关于省钱还是花钱再赚的争论成了村里的中心议题。年纪大的一方认为，过日子还得节省，现在手里不宽裕，养老、盖房、娶嫁、孩子上学、办事儿处处需要钱；这几年孩子们虽然出去打工挣了几个钱，可将来他们成了家就开始花钱了，现在不存点钱到时候得负一堆债。他们最大的担忧是怕自己年老得病，怕将来自己的孩子不孝顺；最大的希望就是下辈有出息，不再光从土里刨食。

　　年纪轻的下一辈则认为，从牙缝里抠不出几个钱，不舍得吃穿惹出病来更不值当。现在手里有几个钱，除存储一部分应急外，另一部分准备拿出来干点事业如开个摩托车修理铺、租个摊点做个小生意等。他们担心的是父母年迈体弱、说不定哪天会得病，担心自己不在家导致自家的小孩教育不好，担心在外面打工碰到黑心老板；他们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在城市里立足，将来在城里买上房子。

　　“农民不同辈分间的消费观念冲突本身反映了农村消费结构升级、家庭消费性支出增长等一系列问题。”河南省社科院农业经济研究所所长吴海峰告诉中国经济时报记者，随着农民外出务工机会和收入的增加，农村的消费观念在悄悄地发生着改变，在河南省农村表现为主食支出增长缓慢、恩格尔系数持续下降，家庭居住条件越来越舒适，以家用电器为主的第二次消费结构升级正在持续，交通和通讯费支出增长较快等趋势。

　　“启动农村消费要多方着手，要跟新农村建设结合起来。”吴海峰表示，新农村建设对发展农村经济，促进农民持续增收十分有利。同时，政府也将投巨资加强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和加大对农村教育、文化、卫生等社会事业投入。这些可以改善农村消费环境，提高农民的消费能力。

　　“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试点的扩大、在农村全面免除义务教育阶段的学杂费是个大方向，在稳定农民消费预期后，省钱还是花钱再赚的消费观念之争将不再成为焦点。”吴海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