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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艺人韩传杰54年的从艺生涯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6年02月22日 09:40 中国经济时报

  时间:2006年2月中旬

  地点:北京广播学院地铁站天桥

  人物:韩传杰

  性别:男

  年龄:60岁

  职业:在天桥上拉二胡

  ■李媛媛

  韩传杰今年70岁,来自河南省商丘市宁陵县逻岗乡韩庄,在北京广播学院地铁站的天桥上拉二胡,和他一起来北京的还有他的两个徒弟。大徒弟李新福和他一样什么也看不见,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拉二胡。小徒弟石永红约略能看见点光,每天给他们做饭、洗衣,接送他们回家。

  下午六点多钟,小徒弟石永红来领他回家。“家里已经做好了饭,一天没吃饭了,先回去吃饭吧?”石永红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你给他们做的什么饭?”“煮的面条。”“炒得什么菜啊?”“炒啥菜呀!煮点面条,放点盐就行了。”“你们每天都不吃菜?”“偶尔吃吃。”“吃肉不?”“吃啥肉啊!俺们已经一年没吃过肉了。”

  接下来,我与他们说好,明天这个时候我还来这里,跟他们一起到他们的“家”看看。

  “回家”——今儿这一天总算过去了

  第二天下午六点,我买了猪肉和一些菜按时来到天桥上。大概六点半的时候石永红来了。走到中国传媒大学南门的东边——韩传杰的大徒弟李新福在这里等着,两人走到他跟前,帮着收拾东西。李新福坐的是行军凳,能折叠在一起。他们收拾完东西便“回家”了。

  师徒三人走在昏黄的路灯下,一个拽着一个。石永红走在最前面。他左手提着韩传杰和李新福“工作”时身边放的钱桶——两个大约一尺高的油漆桶,右手拿着李新福用来探路的一根竹竿。韩传杰将装着凳子的旅行包斜背在左肩,装好的二胡背在右肩,右手紧握着捆绑二胡的绳子,同时也紧握自己探路用的一根竹竿,左手紧紧抓住石永红的右胳膊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李新福紧随师傅其后。师徒三人用家乡话边聊边走,不时发出一阵开心的笑声。

  大约20分钟后走进了一个小胡同,接着走进了一个小院。进了门,韩传杰和李新福同时坐在了用木板和砖头搭建的“床”上。韩传杰将身子往上挪了挪,翻了一下始终闭着的眼睛,笑着对徒弟们说:“今儿这一天总算过去了。”

  “生活”——每天有房子住、有柴烧、有饭吃、有衣穿、有被子盖就是享福

  这个房子大约有八平方米左右,“床”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空间。杂乱的“床”上,被子、褥子、衣服及褥子下面露着的凉席和纸板纵横交错地放着。正对门口的是一个小煤气灶和一个小煤气罐,煤气灶上放着一个铝锅。煤气灶旁边的木板有两米长,直通房子的南北两端,上面放着一个搪瓷盆,还有一个塑料盆——里面放着十几个烂了的小

苹果。石永红告诉我,“这些都是老乡给的。”

  属于他们自己的是墙上挂着的筷子筒,是将康师傅冰红茶的塑料瓶剪去上半部分制成的,里面插了三双粗细、长短不一的筷子;还有他们的饭碗也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康师傅方便面的塑料碗。石永红说:“这些都是捡的。”

  惟一是他们花钱买来的是墙根下的一塑料袋面条和七八个馍。“俺们基本上每天都要吃面条和馍,这个没人给。”

  再看看床上的被褥,石永红告诉我,这些被褥是他们之前租这个屋的人留下的,房东不要就给他们了。“凉席是俺在垃圾箱里捡来的,俺的眼睛看不清,用手摸了摸感觉还挺好的,就拿回来了。”

  “现在俺们三个人每天有房住、有柴烧、有饭吃、有衣穿、有被子盖就是享福。还有,每个月能把房租给了人家,俺也觉得很享福。”韩传杰坐在床边,脸上挂满了笑容。

  “俺们一天都不在家呆。烧煤,火容易灭。这一罐煤气20块钱,能用半个月,俺们还是不多炒菜,就煮煮面条,烧烧开水,这一天就要花一块多钱的煤气。”石永红说。

  “吃饭”——俺今年第一次吃到了鱼肉

  石永红说完,开始做饭了。因为有我买的肉和菜,原本决定吃煮面条放盐的师徒三人决定炒一次菜,吃一次肉。韩传杰看上去很高兴,便和我开始聊关于“吃肉”的话题。对他来说,吃肉是极为难得的好事,“俺吃过猪肉,鸡肉。俺吃猪肉是每年过年的时候。俺就在我们村的集市上给俺自个割两三斤猪肉,能吃一个多月呢!吃鸡肉是前两年在老家的时候。俺去赶集,在集市上买点鸡肉吃。俺喜欢吃鸡肉,但自从那次吃了后,到现在俺还没吃过。”“俺今年还吃了一次鱼肉呢!这是俺第一次吃鱼肉,是八月十五的时候,俺侄儿给俺送了一条鱼。俺每天吃一点,吃了四五天。”

  “你来北京还吃过什么以前没吃过的东西?”

  “还有吃了香肠、香蕉。”韩传杰刚说到这里,李新福突然很兴奋得说:“今天人家还给了俺一根香肠呢!俺把它当作中午饭吃了,挺好吃的,俺也知道这香肠是啥味了。呵呵……”

  “对了,新福,今天人家也给了俺一样东西,俺不知道是啥,只知道是吃的。”韩传杰说着从床上下来,右手摸他刚刚塞进床下去的装凳子的旅行包。他摸索着将旅行包旁边的拉链打开,拿出一个一次性的饭盒来。我接过他手中的饭盒,打开一看,是十几个韭菜馅的饺子。

  一听说是饺子,韩传杰便高兴得笑了起来,“呵呵,自从过年时吃了饺子以后,到现在都还没吃过呢。新福,叫永红回来给咱热热,咱三人今天吃顿饺子。”

  “你们在老家也是三个人在一起生活吗?”我问。“不,俺们回到老家就自个回自个的家。”韩传杰说。“那你呢?”我问李新福。”俺回家就和俺爹俺娘在一起过。他们给俺做饭。”

  “工作”——除了来北京我还去过广州、最远去过海南岛

  韩传杰告诉我,他一岁出麻疹时生病了,结果把眼睛给坏了,因为家在农村,家境不好,加上兄弟姊妹又多,也没钱给他医治。十三岁的时候,他的父母为了他以后能有碗饭吃,便把他送到邻村一个拉二胡的盲人那里学艺。学了三年,十六岁的时候,他便开始跟着师傅外出卖艺求生。

  “除了来北京,俺还去过广州、最远去过海南岛。”韩传杰说。“三四个人,我一人拉,他们唱豫剧。我们就在大街上卖唱,也还能挣到一些钱。”

  “以前有现在享福吗?”我笑着问。

  “以前可受罪了,哪有现在享福啊!以前在外面的大城市里卖唱,晚上都住在人家的屋檐下。有时,还有人来赶俺们走,俺们先给他们磨蹭,磨蹭他们走了,俺们再接着睡,要是人家不走,俺们就走,另找别的地方。要是在农村卖唱,俺们就住在人家喂牛、喂骡子的草房里。不过,在农村还挺好,不用住马路。”

  韩传杰告诉我,从广东、海南岛回来后就不怎么出远门了,“出远门太受罪,经常几天不能吃饭,每天还要住在马路上。”后来,韩传杰和他的师傅们便在三门峡、洛阳、漯河等距离他们家乡不远的地方卖唱。到后来,韩传杰也开始收徒弟了,李新福、石永红便是他的徒弟。“俺有好多徒弟,但他们吃不了苦,后来就不干了。现在都在家让家里人养活着。”

  “干这活就得吃苦。有时,冬天没饭吃,就得出去拉。拉二胡又不能带手套,大冷的天就那么拉,俺和师傅每年的冬天都要把手冻烂。”李新福接过师傅的话说。

  听李新福这么一说,我便和他聊了起来。他告诉我,他和师傅一样,也是一岁的时候坏的眼睛。“俺们家里太穷,没饭吃饿得不行,俺一岁的时候因为饿不停的哭,结果把眼睛哭瞎了。”

  “饿的,哭瞎的?你今年多大?”我很吃惊地问。

  “俺45了。”

  我算了算,李新福是1960年出生的。

  “日子”——我们师徒三人过日子要精打细算

  石永红洗菜回来开始做饭了,他把菜放在门口的木板上开始切。我很吃惊地问:“这个木板当案板吗?”“俺们没有案板,就把它当案板。平时,俺们也不多炒菜,很少用案板。”石永红不好意思地说。

  “你们不买菜吗?”“不多买,有时去市场,看什么最便宜,就买点什么。这段时间没买过,俺们老乡给了俺们好多红萝卜,俺们就放点盐把红萝卜和面条一起煮着吃。”石永红说着从“床”底下拽出一个编制袋,里面装着一些红萝卜,大概有10斤左右。

  “你们一天一个人能拉多少钱?”“十几块钱,最多俺拉过16块,最少拉过9块。”韩传杰说。“俺和师傅差不多,每天也是这个数。”李新福告诉我。

  “俺们的房租一个月150块钱,俺三个人一天需要9块钱的生活费,一个月下来,俺们也攒不了多少钱。但俺们要攒点钱,准备过年回家后花,不然,回家后吃啥?”韩传杰说到这,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已经没有刚才明显。

  说到这里,韩传杰叫石永红点点今天一共拉了多钱。石永红拿起两个“钱桶”将里面的钱倒在了“床”上,开始点钱。五分钟后,石永红说:“一共二十三块两毛。”

  “你们没有残疾证吗?每个月没有钱领吗?”我问。

  “有啊!俺们都有,都办了好多年了,但从来没领过一分钱。去问,人家都说钱还没下来。”韩传杰说着扭身爬在“床”上在枕头底下给我拿出来他的残疾证。这个残疾证是绿皮的,皮上印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残疾人证”的字样,但已经沾满了污垢。我打开一看,是1997年9月25号填写的。上面写着“韩传杰、男、1943年5月生,残疾等级为一级。”

  “社会”——世上还是好人多、北京好人最多

  “有没有人给过你们五块钱?”我问。“有啊!但不多,有一次就有一个女人给了俺五块钱,还专门把钱放到俺的手里,让俺装起来。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北京好人最多。”韩传杰脸上再次恢复了刚才的笑容。

  当我问到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北京的,为什么要来北京时,韩传杰说:“听在北京打工的老乡说,北京随处可挣钱。捡破烂也能挣钱,俺们就来了。俺们是去年3月份来的,7月份北京太热,俺们师徒三人就回家呆了两个月,9月份又来了。”

  “北京就是好,俺们坐公交车不用买票,俺们给人家钱,人家都不要,还有好多人给俺们让座。”石永红接过师傅的话。“俺们在北京拉二胡的时候,好多人都给俺们东西。俺身上这个棉衣就是人家给的,虽然有的地方已经破了,但俺穿上感觉挺暖和的,挺好的。”韩传杰摸着身上的棉衣说。这时,李新福笑着说:“前段时间还有人给了俺一双皮鞋。这不,俺脚上穿的就是,俺还没穿过皮鞋呢!呵呵……”

  我看到,李新福的脚上穿着一双破旧的、严重变型的、粘满污垢的皮鞋。

  “你们都会拉什么歌?”我转移了话题。

  韩传杰告诉我,他们主要拉豫剧的曲子,特别熟悉的歌曲有《东方红》《毛主席的书最爱读》《南泥湾》《十五的月亮》等等。最近几年又学会了《永远是朋友》《好汉歌》《九月九》等等。说起自己学拉歌,韩传杰扭身爬在“床”上,在一个枕头底下摸出来一台小式收音机。“我们就是听收音机学拉歌的。”韩传杰说着便打开了收音机,这个小屋里便出现了歌声。不知是因为信号的问题,还是收音机质量的原因,收音机的杂音很重,但韩传杰师徒三人还是很认真地静静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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