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括五科技大奖 上海滩何以笑傲中国

　　本报记者　许凯　傅光云　发自上海

　　“今后一段时期内，可以说，上海在生物医药方面会超过北京。”1月12日，李忠明对记者说。李是海规生物科技（上海）有限公司总裁兼首席执行官。让这位曾留学美国的医学博士作出这一判断的，正是创办海规生物两年多来的点滴体验。用他的话说，“这和上海市科委的战略眼光分不开”。

　　年初，上海迎来国家年度科技大奖“满堂彩”：1月9日，2005年度国家最高科技奖、国家自然科学奖、国家技术发明奖、国家科技进步奖和国际科技合作奖揭晓，上海首次实现全覆盖，46个项目（人）占全国321个获奖项目（人）的14.33%，获奖比例超过以往。

　　当中国科学院院士、第二军医大学教授吴孟超站上领奖台时，相信很多上海科技人深有感触：这位肝脏外科的主要创始人、国际肝癌研究重要开拓者获奖，在实至名归的背后，有着上海这座城市，更有着无数上海科技人。

　　可以首先推想的是，吴孟超院士获奖不是偶然，五张红榜“全覆盖”更非偶然，他们有着上海这座城市的科技发展逻辑。那么，到底是什么“逻辑”让上海滩能如此“啸聚群雄”进而“笑傲江湖“呢？

　　“官产学研”的科技新理念

　　“上海能够获得这么多奖项，与重视科技创新很有关系，与上海近些年的科技政策也有关系。”“现代科技必须有政府的支持和运作，官产学研一体化。”

　　“科技创新要有政府的领导和支持。政府的作用是按照科技发展的自身规律来领导和管理科技，提供尽可能良好的条件，保证科学民主，贯彻百家争鸣。”中国工程院院士、军事医学科学院毒物药物研究所秦伯益教授在“浙江论坛”报告会上，就“社会政治状况与科技发展”这一话题，从分析近代中国和世界的科技得失入手，曾提出这样的观点。

　　记者采访得知，秦教授的观点，用来解释上海近些年科技的突飞猛进，十分恰切。“上海能够获得这么多奖项，与重视科技创新很有关系，与上海近些年的科技政策也有关系。现在的成果，是长期以来积累下来的，不是一朝一夕的显现。吴孟超也不是一时之功。”中国科学院院士、同济大学建筑与

城市规划学院教授郑时龄说。

　　李忠明在这方面深有体会。他回国第一天起，就感受到上海市科委的支持。2003年4月，他在上海市北工业新区注册成立海规生物科技公司，“不仅受到政府政策的支持，还受到资金等方面的支持”。“生物医药产业，是上海下一个10年、20年科技发展的重点，上海对此有着明确的定位。”李忠明说。据了解，上海张江高科技园区的三大基地，其中一个就是国家上海生物医药科技产业基地。

　　李忠明受到政府的特别礼遇，是因为他的项目。李博士在国外待了20年，在生物医药和疫苗方面做了很多工作。从1994年开始，他将研究的重点和兴趣转移到基因免疫和结核病新疫苗上，海规生物定位就是新疫苗的研究与开发。2003年，刚回国不久的他，就参与了上海市科委SARS疫苗研究的攻关课题；2004年更是作为首席科学家承担了上海市科委研究和开发预防结核病新疫苗的重大科研项目。

　　“早几年，肝炎是第一大传染病，如今已被结核病取代。国家生物医学863计划的重中之重是疫苗，疫苗的重点是呼吸道传染病，而呼吸道传染病的重点在结核。”李博士说，“不管是对我个人还是对国家，疫苗解决都非常重要。为此市科委给予了大量投入。”据了解，李博士牵头的结核病疫苗研究，已经取得极大突破。目前正在猴子身上验证效果，下一步将开始进行人体试验。上海市政府的重视，已经开始显现出成果：2005年上海新增选15名院士，其中生命科学和医学部就占了6位，占据全国该领域新院士半壁江山。目前，上海的中科院院士已达97人，两院院士总人数位居全国第二；2005年国家技术发明奖，上海一扫连续两年的落空状态，来自复旦大学、中科院上海硅酸盐研究所以及第二军医大学的科研人员，凭借14项国内外发明专利和1.77亿元新增利税，一举捧得3项技术发明奖，占全国获奖总数的7.5%。

　　“市科委、政府对发展科技的思路很明确，政府应该在科技创新方面发挥重要的作用。几年前我在日本考察时，就发现日本科技发展与‘官、产、学、研’相结合有很大关系。政府应该在政策和资金上对符合科技发展方向的企业进行扶持。”李忠明说。

　　对此，秦伯益教授有着他明确的见解：“现代科技必须有政府的支持和运作，官产学研一体化。但政府的作用决不是任意干预和包办代替。政府在具体业务上的过多干预，效果历来不好。”

　　强势政府助推科技发展

　　分析人士认为，上海能够提出符合发展方向的思路并成功推行下去，与高效而强势的政府有关。

　　回到2005年度科技大奖，不管基础研究还是技术开发，上海均表现不俗：7个项目入选国家自然科学奖，占全国获奖总数的18.42%；34个项目入选国家科技进步奖，占全国获奖总数的14.41%。其中，宝钢、振华港机、中船重工集团第711研究所和市畜牧兽医站摘得4项科技进步一等奖，企业创新与高校、科研院所“平分秋色”。另据不完全统计，37个应用技术类项目共申请发明专利206项，其中授权56项，国外专利12项，平均每项成果拥有发明专利5.6项。

　　在李忠明看来，企业与高校、科研院所“平分秋色”，正是反映了上海对待科技创新的态度。“归根到底，之所以上海有成果，人才多，院士聚集多，这与市科委在科技创新方面的政策正确有关。政府的引导改变了传统的产业结构。比如对企业的扶持，陈良宇书记就提出‘华山一条线，靠企业去攀登’，高校固然科研领先，但多年来往往是文章多实用化不够。上海对企业和高校一视同仁，甚至更偏重于企业出产品，政府希望企业去攀登，学校和科研院所做后盾和支持。这一做法站得高看得远。”李博士说。

　　诚如斯言。在2005年12月5日举行的“自主创新与城市信息化”论坛上，上海市科委主任李逸平分析说，阻碍上海科技进步的症结，在于科技供需存在结构性矛盾。为此，上海提出以“应用为导向的自主创新”思路，重点关注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技术创新的效率和效益。据了解，上海一直十分重视科技创新。

　　上海在科技方面的优势，也为其获得了来自国家方面的大量支持。就国家科技项目方面，“十五”期间，上海共承担国家项目6844项，年均增长23.5%。据了解，上海在经济社会和国家安全等重要战略领域启动了超大规模集成电路和软件、电动汽车、高速磁悬浮列车等12个重大专项，并领衔和参与11项国家重大专项。目前，高速磁悬浮列车突破“技术壁垒”，实现“二次创新”，在软磁钢国产化、克服软土结构瓶颈等方面实现了制造、施工和工艺创新，申报7项国际专利。燃料电池汽车也已完成“三代”样车和集成平台的开发。

　　“这次能获得5项大奖是个好事，也是上海雄厚的经济科技实力的体现。”东方证券科技分析师、高级经理陈刚博士说，“一方面是上海的科学家们努力奋斗、不断研究的结果；另一方面，也与政府长期以来大力支持有关。其实上海在科教文卫方面的实力一直很强，这次的获奖，是上海长期注重科技创新的结果，可以说是厚积薄发、水到渠成的事。”

　　分析人士认为，上海能够提出符合发展方向的思路并成功推行下去，与高效而强势的政府有关。外地人谈及上海，有着“强政府弱企业”的说法，尽管有部分政府官员对此不以为然，认为“弱企业”的说法不确切，理由是“如果没有强企业，上海GDP不可能十几年保持两位数增长”，但不可否认的是，上海“强政府”的说法得到更多人的共识。

　　对上海是“强政府”的解读，更确切的说法是多年来上海已经形成一种完善的制度，这一制度足以使资源被充分利用。也正是因为这些，上海发展科技创新的思路才能得到较好的贯彻，上海才能以一个较为高效的政府形象出现。

　　上海在官员选拔上，也多有超常规之举。比如2003年上海市徐汇区政府就实行过“一美元年薪官员”制度。这年10月19日，唐海松等三名美国哈佛、耶鲁的博士和硕士正式受聘上海市徐汇区政府一年，并领取了具有象征意义的一美元年薪。三名一美元官员都已经是在世界商务领域驰骋多年的高级商务人士，并依然在企业就任高级职务。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上海政府在高效运转的同时，也在培养着大批官员。并且，这些官员已经从上海走向中央以及全国各地，中央政府也不乏上海培养的高级官员。

　　科技与经济的良性循环

　　“科技创新，需要雄厚的经济支撑；而经济的发展，要靠科技创新带动。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是次国家年度科技大奖，以上海第二医科大学附属新华医院苏肇伉教授为首的团队，获得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二等奖，获奖的项目是危重婴幼儿先天性心脏病的急诊外科技术研究。据说，为了研究这一项目，他们的团队耗费了10多年时间。

　　2005年6月，复旦大学教授、中国工程院院士闻玉梅成功研制的“抗原－抗体复合型乙肝治疗性疫苗”进入临床ⅡB期试验，预计2007年可以获得新药证书并进入产业化生产。据了解，该疫苗能激活人体的免疫应答，从而清除病毒。闻院士的研究，让3900万乙肝患者听到了福音。

　　这一研究，对闻院士来说，可谓“得来异常辛苦”，她为此花了17年精力进行反复试验，并花费了大量金钱。不过，闻院士是幸运的，她研究出了成果；要知道更多的是那些辛苦多年都没有研究出成果的科技工作者。

　　苏肇伉教授和闻玉梅院士的成功，从另一个角度告诉我们，科研创新是一个耗时长耗费大的工作，需要大量的资金和时间成本。站在政府的角度，要搞好科技创新，一个前提就是想办法从投入上着手。“科技创新，需要雄厚的经济支撑；而经济的发展，要靠科技创新带动。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上海这次成绩的取得，与科技投入有着密切关系。”郑时龄院士说。

　　上海是次科技成就的取得，与大量的科技投入分不开。据2005年10月国家科技部公布的《科技统计报告》显示，2004年，上海地方财政科技拨款39.32亿元，比2003年翻了一番，约占全国的1/10，排名从全国第七跃升至第二。

　　近些年，上海经济也一直处于全国前列。据上海市统计局数据显示，2004年上海全年GDP7450.27亿元，按可比价格计算，比2003年增长13.6%，达到自1996年以来的最高水平，连续第13年保持两位数增长。

　　正是雄厚的资本，保证了上海在科技方面的投入，政府的投入和政策又为吸引高素质人才提供了前提。“上海肯定能走在全国的前列，政府的引导吸引了大量企业和人才，同时，人才又促使科技成果倍出。这是一个良性循环。”李忠明博士分析说。

　　从另一个角度看，上海科技创新的发展，反过来会推动上海经济。东方证券的陈刚认为，这次获奖数量之丰，说明了上海在中国的科技实力和科技创新方面走在全国的前列，能够给上海的产业升级和社会经济结构的调整提供强大支持。“上海正处于转型时期，面临转型的困难，以前上海靠房地产业等方面的发展拉动经济增长，现在上海的‘十一五’规划已经决定改变这种状况，要靠产业升级和制度、科技创新作为推动上海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

　　上海很注意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十五”期间，上海高新技术产业产值占工业总产值的比重逐年提升，从2000年的20.6%提高到2005年30.0%。自2001年开始设立中小企业创新资金计划，与国家中小创新基金共同支持本市科技型中小企业的发展，共计投入4.8亿元，资助1388家企业，累计新增产值达59.3亿元，利税14.4亿元。

　　“这次获奖也为上海科教文卫事业的发展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为其进一步发展奠定了良好基础。还有一个特别的意义，那就是今年以来，由于房地产方面的负面新闻比较多，上海的良好形象受到较大的冲击。这次上海获得5项科技大奖，使得形象焕然一新，这在某种程度减轻了上海近来所面临的压力。”陈刚说。

　　《国际金融报》(2006年01月20日第八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