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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到户县原来是有一趟火车的。
那车每天早上6∶50从西安出发，乘着晨风经过好几个大大小小的镇或村庄到达户县，再将所剩不多的人送抵余下后，稍作喘息便即返回户县、西安。每天的下午16∶30再做同样一次的往复运动。
那车是老而旧的，却并不破烂，如同那时衣着不够光鲜但干净简朴的旅客。那车的节奏也是缓缓的，走走停停，波澜不惊，如同那时的日子。
儿时，我间或会和父母一起在周日的早上等那趟开往西安的列车。去干什么已记不清了，大抵是去转转，买些书籍吃食。记忆中的天气总是很好，云淡天高。户县站台上的人也并不很多，三三两两、一堆一簇地站着，“进城”办事的、探亲的、逛街的，大都简衣便行。随着一声汽笛，那车缓缓而来，大人们从容上车，从容落座，扎着小辫的我则挣脱母亲的手抢坐在车窗边。看风景当然是孩子的最爱了……淡淡的野菊花，绿油油的麦田、正在收割的玉米地以及间或掠过的几棵老树和数只寂寞的昏鸦……。
那车途中停靠村庄时，常会上来一些农妇，挎着满满两篮新鲜鸡蛋或是新摘的柿子赶到城里去卖，这时往往已没有座位了，但这，对她们，似乎没有任何影响。她们往往三五成群，大声叫着自己的同伴。从沉静的风景中被拉回的我继而好奇地关注她们的一举一动，觉得她们是车厢中兴致最高的人，有时并未见她们买票，只是笑着塞给列车员几枚自家产的鸡蛋，我则思忖着暗自奇怪。
小姑娘是多思多感的，儿时的我就这样偎在父母身边在这缓缓晃动的车厢中看着风景，做着一些不着边际的梦。
1990年我考入西安的一所大学，那时父亲已去世多年，每到周六母亲就会在单位院子或门口转来转去等我回家，恋家的我也几乎每周都回去。
那时往返户县西安的汽车班次已很多，十分方便。但为了在家里多呆一会儿，我有时会坐那趟晚班的列车返校，母亲也总是陪我一路走来，提着行李，直到目送我上车。记得有一年冬天一位同学说中途下车离学校更近，于是我背着从家带的臊子、菜馍和几个同学一起在一个叫新西北的小站下了车，记忆中那简直成了一次历险。天色已很晚了，东南西北都分不出了的我跟着同学到处找电车站。至今我也说不清“新西北”在西安的什么位置，说不清那天是怎么回的学校，只是那种几个朋友“在路上”的感觉依然清晰。
印象中周日回西安的那趟晚班列车人总是很多，都是一些年轻的面孔，多是在西安求学或工作的，车灯昏暗的车厢里也因而显得杂乱、鲜活。除了相约同行者，往往能遇到多年未联系的好友，大家把手言欢，我有三两个老友就是在那趟列车上又联系上的。车近北门，华灯初上的城市让人觉得分外温暖，大家道别后，又怀着各自的希望和憧憬消失在这座城市的夜色中。
大学4年，那趟列车承载了成长的牵挂和憧憬。
毕业后，我留在了西安。结婚生子，为人父母，家人也都迁了过来，于是很少再回户县了。一直想着什么时候带从未坐过火车的女儿体会一下这短途列车时，忽有一日，却听说那趟列车停开了，那一刻，心里不禁怅怅的。
再后来，自己买车了。一家人有时自驾车去户县，我会带着女儿去看户县钟楼、文庙、大槐树、农民画和儿时的母校，讲起记忆中的往事，讲起，那趟列车。
《高新视线》（18H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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