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以宁：现在的企业实际上是经过了两次飞跃

　　2006年1月8日 ，由共青团北京市委员会、北京市青年企业家协会、北京大学民营经济研究院 主办， 品牌中国产业联盟、新浪网、楚星国际(企划)集团协办，新浪财经频道独家网络支持的2006新京商高峰论坛将在北京隆重举行。以下为北京大学民营经济研究院院长厉以宁演讲实录：

　　厉以宁：谢谢大家对新京商概念的支持。怎么会提出这个概念呢？2003年我写了一本 书出版了，书的名字就叫《资本国有企业》四十多万字，在这本书里面就谈到了现代企业家是怎么形成的，两个问题。现在企业实际上是经过了两次飞跃。

　　第一次飞跃是从小农到小业主。

　　第二次飞跃是从小业主到现代企业家。

　　在研究的过程中，开始对历史上所形成的商人、组织、团体有一个初步的概念。2004年，我在政协经济委员会作为经济委员会的副主任，接受了一个任务，对全国的民营经济进行调查，我是组长，副组长一共是三个人。一个是过去老的机械工业局局长邵其辉同志；还有一位民营企业家刘永好；还有一位是香港新世界的老总郑嘉城。我们到全国几个省调查，调查的过程中发现，民营企业遇到了很多困难。

　　在这个情况之下我们回来给中央写了调查报告，我亲自写了封信给温家宝总理，民营经济企业发展中企业遇到的困难，希望他重视这个问题。温家宝总理当时就批了，看来要出台一个统一的文件，让

国家发改委和国务院研究组着手准备。这个文件就是今年的《非公经济36条》，这是2005年2月份正式出版的。后来国务院三号文件又下了。这段时间以内，我接触到更多的民营企业家，也和北京市的民营企业家有了一些交流的机会，新京商概念在这个背景下提出来。

　　6月份我又提出了怎么样来看待北京的这些企业家，用的就是新京商的概念。所以要提出，当时有的人不同意，北京是首都，首都是政府中心，你可以提晋商、徽商、浙商、粤商都可以提，为什么要提“京商”呢？因为我们从书中可以看到，比如说英国的伦敦，它历来是政治中心，可是伦敦的一批企业家最早出来了，伦敦的商人作为两大体系叫东印度集团，一个是西印度集团。西印度集团主要在南北美洲，东印度在东方。为什么在英国并不以伦敦作为政治中心，而不能成为一个伦敦商人这样一个中心呢？

　　日本也是一样的，日本的德川时代，日本的首都是在江沪，是政治中心，同时也是日本人的商业中心。所以很多人认为北京是政治中心不能出现新京商的概念。北京日报理论部马上看到了我的发言，北京日报理论部在几天之后，在《北京日报》理论版上全文登出来了，然后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刚才听了赵弘、张文中、周松波三位同志讲的，他们的开篇讲的非常好，我非常同意。今天在这个会议上我讲的是对新京商概念进一步的阐释，一共有12个问题。

　　第一，为什么称新京商而不称京商呢？

　　一种说法是过去有徽商，现在可以叫新徽商。而过去没有京商，为什么用新京商呢？这个看法是可以商榷的。尽管过去不存在京商，据我了解北京过去做生意的，至少在清朝时候，是来自山东鲁商或者是山西的晋商。过去的确没有晋商这个概念。但是我们知道，现在我们新京商的形成，正如赵弘同志所讲的，是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阶段下，是改革开放以后。为了表明这个观点，应该用新京商是更准确的。

　　第二，新京商究竟“新”在何处。

　　提出的新京商新在什么地方呢？我认为，这是我个人的观点，大家可以讨论。新京商的“新”主要表现为以下三点。

　　1、新理念。

　　因为它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时期产生的，改革开放以后产生的。所以它是一种新的理念，它不是依赖政府，它是依靠市场经济、依靠自己的奋斗拼搏出来的。这里还有特别重要的，新京商应该懂得双赢、共赢的道理。一定要懂得双赢、懂得共赢，就在双赢、共赢中，新京商才能进一步发展，这是新的理念。

　　2、创新性。

　　刚才赵弘同志对创新性做了很好的解释，我同意他的观点。我们的创新实际上包含了四个方面：体制的创新、技术的创新、管理的创新、观念的创新。只有这四个创新，才能体现创新性。

　　3、它是新的社会群体。

　　这个新的社会群体。也就是说，我们在调查民营经济的时候，反复给各地民营企业讲，你们要记住你们是社会主义的建设者。在广东调查开座谈会上讲，广东一个民营企业起来讲话。说厉教授，请你回去告诉中央一句话，带一句话给中央。我说带一句什么话呢？他说，不管家猫、野猫能逮着老鼠就是好猫。我说，是说过白猫、黑猫，没有听过家猫、野猫，你们民营企业家为什么把自己比成野猫呢？都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企业，不要去家猫、野猫，还是回到邓小平那句话：“不管白猫、黑猫就行了”。我同样讲一句话，你们是社会主义社会的建设者，《宪法》里面有，你们不是旧社会资本家的延续。新京商跟北京以前没有任何的延续关系，它是新社会主义的建设者，这是新的社会群体。

　　我们知道，“新京商”有一个“新”字，我们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具有新理念、创新精神、社会主义社会的建设者，这就是新京商。定义是具有新理念和创新精神和社会主义社会中的建设者。

　　第三，要使新京商概念常存，企业一定要有自己的品牌。

　　而品牌是创造出来的，一定要有自己的品牌。刚才物美集团讲，它有品牌。中国企业不管搞哪个行业都要有品牌。没有品牌只能够停留在比较低水平的基础上，还不能够真正说使“新京商”的概念发扬光大。品牌的创造是一个渐进的积累的过程，品牌的创造根源在于创新。创新包括技术创新，同样包括体制创新、管理创新、观念创新。做零售商的为什么不能创新呢？整个管理体制、理念都可以创新，当然也可以采用别人的新技术。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名牌企业，有自己的品牌。

　　在这里面我们也可以知道，有了品牌并不意味着特别保险。因为在市场竞争中，品牌是可以衰落的，也可以被淘汰。不能说有了品牌就永远都是如此，所以要不断的维护自己的品牌。一方面要不断创新，一方面要诚信。创新加诚信在于维护住自己的品牌，并且使它发扬光大，新京商应该是这样的。

　　第四，北京有不少老字号，要让老字号在原有的基础上发扬光大，成为新京商的组成部分。

　　我们说新京商是在改革开放以后形成的，但是北京呢？它有老字号，而且老字号很多，老字号有自己的品牌。但是一定要记住，要使它们继续不断的在新的道路上前进。很多老字号要知道一个道理，现在企业制度和家族经营制是可以并存的，不要把这两个完全对立起来，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就不能经营家族企业，这个观点是不对的，太绝对化了，应该是可以并存的，但是应该做到以下三点：

　　1、家族成员之间产权要清楚。

　　我在广东调查民营企业的时候，晚上敲门(大概九十点钟)，进来一个中年的民营企业家，进来以后他说厉教授，我遇到了困难。我说你不要急，你把你的困难谈一谈。他谈什么困难呢？他讲这个企业是他的父亲带他们弟兄三人一起创业的，当时是几十万，后来到几百万、几千万。父亲去世了大概到几千万，三兄弟商量我们把企业办的更好，继承父亲的遗愿。父亲带着三个儿子的时候产权是模糊的，是家族企业。现在资产好几亿了，在这个过程当中老二去世了，老二去世了以后他的几个孩子跑来了，他说我们在外面都有自己的职业，我们不愿意搞企业，请你把我父亲的那一份还给我们。这个帐怎么算呢？父亲该给多少呢？他们历来对产权是模糊的，新增加的产权怎么划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这么一闹，老大跟老三的小孩说，原来可以分呢？他们没有办法，我说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你赶快定好，你自己说清楚，省得你们再闹。家族企业内部成员产权不清楚，是老字号的特点，这一点一定要搞清楚。

　　2、家庭成员持股和参与管理经营不是一回事情，不要把二者混为一谈。

　　家庭成员持股一定要参与管理，管理是选贤，家庭成员持股是有血缘关系的，你参加管理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有没有这个品德。可以持股，也可以参与管理，必须经过一定的程序，要选出来，公推出来，大家服你。而且这种情况一定要成为一个制度，不然的话家族式企业怎么搞呢？他都要参与老字号的经营管理问题。

　　3、家庭要培养自己的子弟作为接班人的话，除了经过一定的程序以外，还要经过时间的锻炼和考验。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中国的老字号，家里就一个儿子肯定是他的。他行不行呢？如果他行，必须经过一个周期，从最基层做起。为什么古人讲“易子而教”。不但是讲学习，也包括生意上的接班。我的孩子不在我这里，到别的企业当学徒、店员，经历了一个周期以后考虑到他行了再回来。

　　所以这样民营企业不管是家族机制、家族持大股，这三点都是需要明确的。这样的话老字号可以发展，我们不要把老字号排除在外。新京商包括在北京做过贡献的，而且今后同样可以做出贡献的一批老字号。

　　第五，根据北京的实际情况，新京商必然以高新技术产业为依托。

　　我刚才讲了并不是说只有在高新产业经营的才是新京商，高新技术产业包括传统产业也是新京商。但是，从北京的实际情况讲，因为北京是全国的科研中心，全国的高等教育中心，北京这个优势是不能忽略的。为什么中关村能够发展这么快？因为它依托的是一个科研、高等教育的所在地。所以，新京商其中是一些大企业，将来必定以高新科技作为依托。

　　传统产业呢？传统产业为了进一步发展，要利用他们的成果，高新技术的成果来使传统产业企业也能够在技术上，在各个方面走上一个新的台阶。

　　第六，北京从来就是一个移民城市、开放的城市。新京商应该更加具有开放性、包容性。

　　这一点刚才赵弘谈了、张文中也谈了，周松波也谈了，也表明北京有这样一个特点。北京在这方面要比其他任何城市更有优越性。为什么呢？因为北京是政治中心，它能够更好的掌握政策，在开放、包容方面。

　　这方面我们应该注意这点，有人讲过北京商人、官商味十足，官商味浓厚，有人这么讲。这说明什么呢？北京商人过去在特殊的历史环境中，受官场的影响要大于其他地区的商人。这一点不能否认，这是过去。既然我们新京商是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产生的，涌现出来的。所以应该看出“新京商”是在公平竞争的环境中涌现出来的；“新京商”是公平竞争下的产物。

　　行业垄断不是新的经营理念，也符合市场经济规律，新京商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形成的，必然具有更多的开放性和包容性。这就意味着不管先建立企业，后建立企业。应该新老企业之间有更好的交流、更好的合作。不管原籍贯是哪里，来到北京以后，大家应该更好的在一起合作、各自吸收对方的长处。

　　这就是我刚才讲到理念中的新理念，要有双赢、共赢的新理念。

　　第七，北京浓郁深厚的文化底蕴，是新京商的宝贵资源，要继续挖掘这一资源，利用这一资源。

　　要把北京的文化底蕴不要看成一个生存环境，要看成一个宝贵的资源，这个宝贵的资源是其他地方没有的。要找这个深厚的文化底蕴，西安依然可以说有很好的文化底蕴。但是除西安以外，到山东都不如北京，南京也不如北京，杭州也不如北京，这一点北京要利用它还要进一步的挖掘。

　　而且要进一步认识到这里所说的文化底蕴，包括两方面的内容：

　　1、历史上沉淀下来的北京文化，儒学的传统。刚才周松波谈的，这一点是儒学的传统，文化底蕴一部分是重要的作用，另一方面是容易被忽略的。

　　2、改革开放以来，各种新的改革思路，新的改革观念，开放思想、科技理念等等。新的经营观念都首先在北京产生，或者在北京引起重视，学术界再来讨论。

　　这是文化底蕴，大家看看从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北京开的各种经济讨论会，各种学术讨论会都在北京，北京的思想家是最活跃的，这同样是有北京的文化底蕴。一方面是传统的儒学传统；另一个一切新的，从经济、政治、法律、科技、管理主要是这些。

　　我感到北京的企业家参加这些理论会、研讨会或者关心研讨会的仅限于跟自己有关系的。当然作为新京商这样一个群体的话，表面上看起来跟行业没有关系，但是可能是新思维的产生，某一种新文化的前奏，这是北京的优势。

　　第八，新京商应该有自己的企业文化。新京商企业文化的核心是和谐。只有具备自己的企业文化，才能使新京商不断的推广和深化，可以说新京商最后是以自己的精神而引起社会的关注。

　　大家都知道，北京这个城市是移民城市。一千年前，北京是辽国的都城之一，辽国是契丹人所建，契丹人到哪儿去了呢？没有契丹人了，融合进去了。清朝进关，是满族人建立的。一段时间以后，旗人在文化、语言、生活上跟北京居民融成一片了。解放后登记你是满族，但是在解放前、在民国时期呢？他跟汉人，自己不愿意叫旗人了，都是北京人了，融合了和谐的成果。

　　所以，我们北京的商人“新京商”和谐。经济学家高尚全最近讲的一句话非常有意思。他讲：“和谐”两个字什么意思呢？“和”字怎么写呢？一个是禾，一个是口，和是禾，粮食；口是人，人人有饭吃。“谐”字呢？一个人，人人有话讲。大家可以自由表达自己的意见，形成一个比较宽容的环境，我们应该从这方面做起。

　　昨天上午，北京大学第八届光华新年论坛。我在光华新年论坛上面有一个寄语，我把我1987登山东崂山的时候，我带领几个年轻人在青岛讲学，在山东崂山下山的时候即兴填了一首词。词的牌子叫什么呢？《登崂山》，这几句话：“细雨无声山茶开早；骄子魅态千般。人间不用护花神，春山处处是芳草”。下半节是“大道无行何愁天老，和风定柳朝阳照，急流日夜从何、成沙新积知多少”。

　　“细雨无声，大道无行”北京的新京商要记住这几个字，细雨是无声的，大道是无行的。

　　第九，新京商成长分为三个阶段。

　　1、我的看法跟赵弘同志的看法一样，20世纪80年代初到90年代初是第一个阶段，科技人员下海是这一阶段的特色。

　　2、邓小平讲话以后到2000年左右是这个阶段。这个阶段逐渐形成了高新技术产业企业群。

　　3、2000年以后有一个特色，三多。

　　科技人员自行创业增多，海归人员创业的增多了，有品牌的自主产权增多了。

　　三个阶段虽然从长时间来看都很短，十年。但是我们看，它每次都上一个新的台阶。我们正在开创第三个阶段，2000年才刚刚开始。

　　第十，新京商是指总部设在北京，还是包括北京籍贯，但总部不在北京。

　　这在讨论时提出的几个问题。就是说新京商是总部设在北京的企业家，还是北京的籍贯但总部不在北京。我的回答是这样的，两方面都包括在内，总部设在哪里，是随经济形势的变化而变。总部设在北京，不管籍贯是哪里。这是判断新京商的主要表达。不管原籍是哪里的，但是总部设在北京。

　　也可以包括籍贯是北京的，总部不一定在北京。北京人到外地去创业，总部、户口是北京的，我在外地创业，应该同样包含在新京商里。浙商、徽商都是这样的，浙商不论走到哪里，就是在巴黎，总部设在巴黎的，原籍是浙江的还是浙商。所以新京商应该包括这两部分。

　　第十一，不要用帮或者是商帮的称呼，这不利于各地企业家和企业的合作与交流。

　　因为我讲过，帮或者商帮是历史上形成的，并且承载着长期以来起过重要的作用。但是在今天重要的问题下，过去常常把帮或者是商帮看成是狭隘的，攻击性的，甚至是排外的传统方式。时代变了，新京商也好，新浙商、新沪商也好，都不同于往日的帮或商帮了。所以我们不习惯叫北京帮，新京商就是新京商不叫北京帮，帮是过去的时代狭隘的、封闭性的。而且帮用久了，反而阻碍了企业家之间的交流，门户之见很难打响。

　　第十二，新华商概念的提出。

　　中国的企业和企业家正在陆续走出国门，在国际市场开展活动时，他们都是华商。而且是具有新理念、新文化、新经营策略的新华商。如果在国外，过分突出浙商、沪商、粤商或者京商，反而会阻碍企业家之间的交流，大家都是新华商这就够了，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