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王忠:如今的二分之一市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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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finance.sina.com.cn 2006年01月04日 09:19 中国经济时报 | |||||||||
■本报记者 庞皎明 老王单名一个忠字,人们都习惯叫他老王。老王以前是海南国营红华农场的群众职工,属于红华农场透滩队,家住临高县博厚镇透滩村。现在老王则是“三轮车夫”,住在县城。
对于从2001年到2005年这5年来老王生活的变化,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从一个农民变成了一个“二分之一”的市民。 以土地营生的农民老王 老王今年43岁,与妻子共生育了4个小孩,两男两女;由于风俗等原因,当地的计划生育政策并没有很严格的执行。 老王以前的人生并没有太多的波澜。高中毕业以后就回了家,成为了农场里边的一名职工——一位名副其实的农民。农场里的农民比其他农民有许多好处,比如他们是属于国营农场的职工,有养老费。 除了落实农场里的任务(比如早上起来割橡胶),老王的营生就是与土地打交道,除了他自己的几亩旱地、耕地外,老王父亲的土地也由他来经营。如此一来,有10多亩的土地供老王夫妇“调遣”。“我们这边人多地少,我能使用这么多农用地非常不错。”老王笑了笑。 农民的最大资源就是土地,土地除了能让他们养家糊口,经营好了也能“发点小财”。老王就是那种比较会经营土地的农民。他向记者描述了他“经营土地”的情况。 用3到4亩的农田来种水稻。由于这几年的稻谷价格不好,老王并不希望通过多种水稻来赚钱。“收获的稻谷除了能确保全家人的温饱外,还基本可以解决牲畜的需求。”老王说。在2001至2002年间,老王家里有一头水牛,一头黄牛,通常还养有三头猪——其中一头是母猪。稻谷收割以后,米不但供人食用,一部分也用来喂猪,而晒干了的稻秆是牛的好饲料。 大概有2亩地来做菜园。在当地,许多农民都有“自留地”,或者是“开荒”得来的“私家地”。老王的菜园就是在“自留地”的基础上“开荒”出来的。除了一个小池塘养有胡子鲶外,还种了好几分的菜,旱地种的是芒果。如此一来,老王家的“菜篮子问题”基本能够自给自足,除了过年过节上镇里买些酒肉之外,餐桌上的东西基本上不需要花太多的钱。“我们家还养了一群鸡呢。”老王说。 余下的土地,老王家种的是甘蔗(糖蔗)。老王向记者介绍,前几年,每年种的甘蔗可以给他带来不少的收入,这是他一年中“最大头”的经济收入。“农民本来开销就不多,每年要是能赚个几千上万,那是不错的。”老王家每到砍甘蔗的时候,都会请很多乡邻和亲朋好友来帮忙。“这是最忙也是最开心的日子,收获完甘蔗以后,也快要过春节了。” 老王说,这种“小桥流水”般的生活,他并没有刻意去改变。在村里,他有两个房子,一个是父亲在他结婚是给盖的,一个是后来自己盖的——三间大瓦房,有雨棚,贴马赛克。 在农村近20余年的日子里,老王过得很塌实,生儿育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不富裕,但却知足,平淡而朴素。 失去土地被迫进城 在2002年的秋季,老王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那年,农场里实行了一次土地征用。 “我很奇怪,农场一下子把我的土地给拿回去了。”老王很愕然,每亩土地也就给了他百来块钱。 老王不服。土地被征收回去,那是断了他的生计,虽然还有三四亩水田可以种水稻,但要想再种植其他经济作物就难了。老王找了几个懂法律的朋友咨询。“朋友们告诉我说,农场的领导这样做是不对的。”老王说,“退一步说,他们征收土地的行为合法,但补偿金肯定没有这么少。”然而,老王还是决定放弃将此事诉诸法律,原因是一个朋友告诉他,这个官司肯定能打赢,但老王可能会“得不偿失”——比如,老王可能会得到10万元的补偿,但上诉的过程他恐怕得花上更多的钱。 “他们开来推土机平整土地那天,我去看了。”老王回忆,他对着主持现场的领导大喊“这样做不合理!违法!”,但领导没有认真搭理他,倒是领导的秘书对老王说了一句,“你个农民还讲法律,我自己学了那么多年法律到现在还都搞不清楚,你凭什么说这就违法了?” 老王是个老实人,虽然心里憋气,但想起朋友那句“得不偿失”的忠告,他只好向农场低头。 失去土地以后,老王没有了其他更好的营生工具。“农田没有被征收,种水稻吃饱饭没问题,但孩子还要上学呢,万一家里有谁生病又怎么办?”老王向记者讲述这段经历时,声音放得很低。 老王把这些遭遇和困惑向一个挚友倾诉,看他能否出个好主意。这个朋友给老王指出了一条老王从来想都没想过的路:搬家,到县城来讨生活——这样不但可能改变自己的生活状况,也对孩子的发展有好处。“我当时太震惊了!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老王说。 经过一个多月的谋划、论证,老王真的被这个朋友说服了。“搬到县城看来未必是件坏事。”老王说。 “二分之一”市民 老王与朋友的计划是这样:先到城郊买块地皮盖个房子,然后再买辆三轮摩托车拉客营生,孩子顺便转学到城里读书。 又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准备,老王实施了他的搬家计划。老王在县城的南郊买了块地皮,盖了一个砖瓦房,有三间;而后,买了一辆两轮的摩托车,在侧边焊接上一个能坐人的车架,这就成了载客的三轮车。“那时候,我们这里拉客的三轮车都是这么做的。”老王解释说。 包括买地皮、盖房子、买车,老王一共花了四五万块钱。这钱哪里来?老王对记者毫不掩饰地做出了解答:把家里那个有雨棚、贴马赛克的房子卖掉了,共卖了1万多元;其次,还卖掉了2头猪;剩下的,就是老王夫妻几年来种甘蔗的所得。老王说,其实他的房子卖二三万完全没有问题——“那可是包括地皮啊!但人家看我急需要钱,没办法。” 就这样,老王一家告别了故乡,来到了县城。开始,老王一人开三轮车拉客赚钱养家,老婆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后来,随着生活压力的加大,老王的老婆也开起了三轮车——一辆车,老王的老婆白天开,晚上再让老王“加班”。一家6口,就靠一辆三轮车的运转来维持生活。老王的大女儿初中毕业后就不再念书,到酒店当服务员去了,其他3个小孩都在上学。 老王知道北京有个“骆驼祥子”,那是他看电视了解的。“我们的境况,比他好不到那里去。”老王说。 他向记者介绍,一个只有几万常住人口的小县城,包括拉客的二轮摩托车、三轮摩托车在内,估计都有五六千辆。今年,县城开始“现代化”起来,开了几路公交车。拉客的收入可想而知。 三轮车的起步价是2元,一天除去油费能挣20块或者更多,那就是老王的“大收获”了。然而,有的时候一天也挣不了几块钱,如果车子出了故障,还要花费更多的钱。 开三轮车的人地位很低,而且还有风险。老王说,白天,有时候会受到交通警察的“骚扰”——一个小县城,可交警到处都是,“文明执法在我们这里几乎是一句口号”,交警如果想罚你的款,随时都有理由——要么你驾驶超速了,要么证件不齐全,要么就是不服从指挥。“我们就是块唐僧肉。”老王说,由于经常在夜里开车,被人抢劫、勒索也时有发生。 进城三年,可老王也只是个农民,用他自己的话说,“充其量也就是一个1/2市民”——一个生活在城市里的农民。老王家吃的米是回老家种的,菜则是在城里买的。老王主要的工作是在县城里开车拉客,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户口本上的“农业人口”身份。 拉客的收入,只能勉强维持老王家的日常生活,由于还要供3个孩子上学,老王平时会做点木工活,尤其是临近年关的时候,老王依靠卖家具也能挣个三四千块钱。他做的“八仙桌”得到很多人的称赞。 老王总结了自己这5年的生活,就八个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老王说,如果要他选择,他未必远离农村背井离乡来到县城,但他没有办法选择。老王说,农村里有不少人羡慕他的生活,这是一方面;但县城里有的人看他时眼神不对,目光充满了鄙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