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唐靖
●在坚持了数月之后，法齐奥不得不黯然递上辞呈，他在意大利银行系统45年的职业生涯至此画上了一个不光彩的句号
●法齐奥在意大利银行界拥有强大的监督和反托拉斯权力，他偏袒国内银行的做法
虽然被意大利银行业勉强接受，但在一个日益开放的欧洲，却越来越与时代脱节
●法齐奥的落马可能意味着一个新纪元的开始，围绕着央行新掌门人选，一场明争暗斗已经拉开了帷幕
意大利中央银行行长安东尼奥·法齐奥12日19日宣布辞职。第二天，他的辞职就被意大利央行最高理事会批准了。
法齐奥并非第一个被赶下台的意大利央行行长。不过波罗·巴非1979年离任时是因为一些站不住脚的罪名，而且很快被证明是清白无辜的。而法齐奥要面对的指控是任何一家西方的、现代的大型国家中央银行行长都未曾遇到过的。
银行老将遭遇滑铁卢
今年初，意大利人民银行和荷兰银行曾分别提出条件，竞相兼并效益下滑的意大利安托威尼塔银行。意大利媒体今夏披露的一段窃听录音表明，法齐奥暗中支持自己的密友、时任意大利人民银行执行总裁的吉安皮耶罗·菲奥拉尼，他因此卷入了“滥用职权、过分干预银行兼并案”的丑闻。法齐奥被司法机关指责为“在处理跨国银行兼并案中，偏袒本国银行，排斥外国银行，态度不公正”。
在罗马，他因为在“安托威尼塔银行兼并案”中滥用职权而接受调查；在米兰，他因为在同一宗并购案中涉嫌内部交易而官司缠身。
法齐奥及其家人接受了菲奥拉尼送的珠宝和其他贵重礼物，后者已经因为竞购安托威尼塔银行时涉嫌挪用公款和操纵市场而于12月13日锒铛入狱。当这些丑闻一一公诸于世，欧洲中央银行也不得不重新考虑怎样才能更好地约束金融高官。
而法齐奥这名虔诚的天主教徒（他每天坚持做礼拜，这为他赢得了许多宗教上的支持者）却坚称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并在上周还反复强调自己是清白的。今年初菲奥拉尼的罪行曝光后，意大利朝野上下纷纷要求法齐奥辞去央行行长一职。
意大利央行有很强的独立性，该国法律规定，政府无权干涉中央银行事务，更不能插手行长的任命和撤换，行长的任期是无限期的。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也不得不寄希望于法齐奥的主动辞职。
但法齐奥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事，拒绝辞职。
不幸的是，丑闻升级了。上周菲奥拉尼及其手下被捕无疑让法齐奥的处境雪上加霜。更糟的是，媒体报道显示，米兰的检察人员怀疑法齐奥曾经私自向菲奥拉尼透露尚未公开的关键信息，并已就此展开调查，从而使丑闻的破坏性影响大为升级。贝卢斯科尼曾是法齐奥坚定的支持者，但在9月份他也终于打破坚冰，公开要求法齐奥辞职。政界人士普遍认为，这一事件在一定程度上“损坏了意大利金融市场的可信度，并有导致意大利国际信贷等级下滑的危险”。
于是，在坚持了数月之后，法齐奥不得不黯然递上辞呈，他在意大利银行系统45年的职业生涯至此画上了一个不光彩的句号。
作为央行行长，法齐奥自然成为欧洲央行理事会成员，参与商讨整个欧元区12国的货币政策。自1993年执掌意大利央行以来，他巧妙地令意大利金融体系融入欧洲货币大一统，并强硬地逼迫许多欧盟成员国削减政府赤字。出色的表现使现年69岁的法齐奥成为当前欧洲最有影响力的官员之一。与此同时，作为一位令人尊敬的经济学家，他在过去十余年中成功地领导意大利央行远离各种政治摩擦，在确保央行独立性的同时也为自己赢得了良好的名誉。
意大利银行兼并之痛
意大利央行行长的重要职能之一是负责监管银行之间的竞争，对银行兼并案有最终的裁决权。因此，法齐奥在意大利银行界中拥有强大的监督和反托拉斯权力。
法齐奥上任之初适逢意大利大型银行私有化进程告一段落，银行业亟需进行现代化改革和增加竞争。但他却顽固地坚持一种过时的治理方式，对银行兼并案频频行使绝对否决权，决策从不在最高理事会过堂，被不少银行家认为专断独裁。他还被指责偏袒某些银行，对银行兼并案的引导政策自相矛盾。他的做法虽然被意大利银行业勉强接受了，但在一个日益开放的欧洲，却越来越与时代脱节。
米兰天主教大学教授、央行问题专家乔柯摩·瓦恰戈说，意大利银行业的转型很大程度上是成功的，但其转变方式却甚为古板。“意大利的传统做法是让央行决定一切，”他说：“法齐奥针对每宗银行兼并案的具体情况落实他的政策，但这种人治而非法治的银行体系早就不时兴了，它是18世纪的老古董。”
20世纪90年代晚期，法齐奥阻止了好几宗意大利大银行合并案，理由是银行管理层变动会影响运营的流畅性。2001年2月，意大利联合商业银行（Intesa）与联合信贷银行（UniCredito）的合并计划也遭他否决，部分原因在于法齐奥认为这两家银行各自需要充分消化收入囊中的小银行。但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却同意了当时的罗马银行（BancadiRoma，现名Capi－talia）收购其他几家银行，而罗马银行当时坏账堆积运转困难。
法齐奥的支持者们称两者并不矛盾，因为法齐奥的目的是鼓励二级银行进行并购，以打造较大的地区性银行，从而与三家最大的银行形成竞争态势。
但这位央行行长对银行兼并的态度却让人担忧。现任欧洲事务部长的LaMalfa2003年3月在给《金融时报》的一封信中写道：“在意大利央行的控制下，监管力量不可能完全覆盖整个银行体系。”
当意大利遭遇欧洲
当欧元货币体系开始一路高歌，欧洲大一统市场政策也开始与法齐奥统治下的意大利银行兼并事业形成尖锐冲突。
“安托威尼塔银行兼并案”引起了欧盟及欧洲中央银行的关注。本月中旬，欧盟决定启动有关法律程序，对意大利央行在处理跨国银行兼并案中的作用进行调查，同时要求意大利政府澄清它在处理跨国银行兼并案方面的规章制度。据报道，欧盟采取法律行动的理由是，意大利银行的对外开放程度不够，意大利的政策违背了欧盟制定的关于资本自由流动以及商人在任何欧盟成员国之间自由经营的规则。
国外银行不能在意大利境内开设分支机构，只能购买当地银行的少数股份。今年早些时候，荷兰银行试图收购意大利的一家中等规模的银行安托威尼塔，西班牙银行BBVA则打算控股BNL，一家总部位于罗马的大银行。这两起收购案给法齐奥造成了直接冲击。
菲奥拉尼当时掌管的意大利人民银行规模不过中等，但在法齐奥的允许下，收购了十多家小银行和金融公司，并与荷兰银行共同争夺安托威尼塔银行。荷兰银行在意大利央行那里遭遇巨大的障碍，而意大利人民银行虽然经济实力远远落后，却处于领先地位。虽然荷兰银行最终成功，成为首家购买意大利银行股份的外国银行，但其管理层指责法齐奥在竞购过程中偏袒本国银行，排斥外国银行。
BBVA运气就差些，被Unipol击败，后者一是家名不见经传的保险公司，但与意大利政界有着密切联系。
今年年中，米兰和罗马官员开始对意大利人民银行与安托威尼塔银行之间一些奇怪的股票交易进行调查。荷兰银行则向欧盟内部市场委员会提出了投诉，并会同BBVA把意大利央行告上了意大利法庭。
接着官员们发现一张由菲奥拉尼编织而成的金融家与银行家人际网，并找到了充分的文件证明了这张网的存在和运作。于是意大利人民银行溃不成军，菲奥拉尼也被证实企图以非法手段控制安托威尼塔银行。而最不幸的是，法齐奥也在这张网中。
2001年中期，法齐奥在谈及意大利社会福利体系改革时表示，现在意大利人应该工作40年之后再领退休金。他当时预言：“我已经工作了40年，我还会在这个位置上再干上10年。”
后法齐奥时代蓝图
法齐奥虔诚天主教徒身份使得这一事件对于罗马天主教堂的影响力构成冲击。更重要的是，他的丑闻触及了意大利长期以来的官员腐败和机构权力过大、问责不清等顽疾，引发朝野上下要求改革意大利央行体制的呼声。
对于意大利银行业来说，法齐奥落马可能意味着一个新纪元的开始。
12月20日，意大利内阁召开特别会议，通过了意大利经济部长特雷蒙蒂提交的改革意大利中央银行体制的法案，这一法案还需得到议会的批准。根据法案，未来意大利央行行长任期将从目前的终身任职期限缩短为6年，可连任一次，这在意大利央行113年的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以后意大利央行行长在就银行兼并进行决策时，或许不再能够自己说了算，而是要问询央行最高理事会。而意央行监管银行的权力也要分一部分给国家反垄断机构。
与此同时，在20日的会议上，贝卢斯科尼还讨论削减意央行行长几乎无限的监管权力，分析人士认为权力的过于集中是法齐奥丑闻发生和升级的重要原因。法齐奥的辞职对于这一改革会产生怎样的影响，眼下还难作判断。
法齐奥的接任者将由政府在征求央行最高理事会意见后提名，由意大利总统钱皮批准。围绕着央行新掌门人选，一场明争暗斗已经拉开了帷幕。
《国际金融报》(2005年12月23日第十四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