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善细说力帆准生证前因后果

　　本报记者 童辰 怀宗 见习记者 兰显波

　　在中国，包括民营企业在内，没有任何一家汽车企业的“准生证”引起过如此广泛的关注。所以，力帆“准生证”的尘埃落定，成为近几天备受关注的汽车新闻。近日，在位于重庆市高新区的力帆轿车厂里，尹明善接受了中国经济时报的独家专访。

　　五中全会救了力帆轿车

　　记者：力帆轿车项目为什么几经周折才被获批？

　　尹明善：经调查，国家的汽车产能已经过剩。今年全国大概能够销售汽车500万辆左右，但是现在实际的产能比这一数字又多了200多万辆，接近800万辆。已经拿到核准的厂现在还在扩厂，完成之后还会有200多万辆的产能。也就是说，可能到明年或者后年完成的产能，实际上是与2010年的销量相匹配。在这种供大于求的情况下，国家发改委原则上应该是一个都不批，而且我们力帆的项目很有可能是被扣下来。但是后来之所以又被批准了，真是托福于十六届五中全会，五中全会反复强调，要支持一批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知名品牌，在国际国内扩大市场。这个话在会议的公告上出现了两、三遍。发改委要落实国家政策，落实五中全会精神，所以把自主知识产权、自主创新提得很高。我们汽车产业的知识产权肯定也要体现。所以汽车产业政策要修改，在原来汽车产业制定的门槛基础上，再多加一个门槛——要有自主创新、自主品牌。那么，加了一个门槛，总要拿出一个榜样，力帆有自主知识品牌，所以大家认为还是该给力帆。可以这么说：这次五中全会救了我们力帆。

　　记者：在这次申请轿车项目的过程中，重庆市政府的态度如何？

　　尹明善：在这个过程中，市政府有三个要人先后来到力帆，先是5月份来的王鸿举市长；6月份黄镇东书记专门带了几个人来看；还有7月份来的黄奇帆副市长，他们都是表示支持力帆来出主意的。市委市政府大力支持，这个符合重庆产业发展政策需要。而且，12月9日的时候，国家

商务部在人民大会堂全国表彰35个出口大企业，其中就有我们一家，重庆只有我们一家。

　　记者：重庆市政府为什么会支持力帆造车？

　　尹明善：我们说，首先是王鸿举市长高瞻远瞩，去年初的时候，就是我们这个厂还没有建好，还在打算建、开始建、甚至拿不准建与不建的时候，我们给他写了一个报告。他写了很长一段话回复我们，他说要总结重庆

摩托车的成功经验，把他用到汽车产业上面去。重庆摩托车成功的经验，他总结说，是四个两条腿走路：第一、公有制和非公有制企业一起上；第二、国内市场和国外市场要一起上；第三、整车厂和零件厂要一起上；第四、引进技术和自主开发要一起上。

　　尹明善细说力帆“准生证”酸甜苦辣

　　记者：从6月份开始，力帆几次对外称就要拿到‘准生证’，但都未果，这其中是一个怎样的过程？

　　尹明善：这个过程就是申请目录的酸甜苦辣，这个难度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原来我们只想到了汽车产业发展政策，汽车产业准入有三个必要条件：总投资不得少于20亿，自有资金不得少于8个亿；一定要有自己的发动机厂；一定要有自己的研发中心。这三个必要条件我们都满足了。其中第三点就是要有自己的研发中心，2004年，国家发改委在中国的所有企业中评出了国家级技术中心100强，重庆只有两个，尹家绪长安第36名，还有我们重庆力帆第77名。凭这个力帆的造车资格就够了，现在有些汽车企业可能还没有进入前77名。我们曾经认为三个必要条件够了，就行了。而且环保总局也给我们做了环境评估，认为合适；中国国际工程技术咨询公司对我们的项目进行评估，也认为基本合格。所以我们估计将这些文件报上去应该就没问题了。但是，我们只知道重庆需要，我们也符合这个条件，却不知道全国到底有多大的产量，多大的市场。我们忘了一点，国家的宏观调控要考虑到供需的基本平衡，不能让一个行业太多的重复建设，从这一点看，我们没有全局观念。以至于6月份、8月份……一次又一次判断项目将被获批，但又一次接一次落空。

　　记者：为什么会有这种失误的判断？

　　尹明善：先是5月份我们所有的文件到齐了，我们认为既然都具备了，应该是6月份通过。后来有人告诉我们，国家发改委各种重大项目太多，按照一般的规定，他们内部总要拖两个月左右。所以我们就把6月份换成8月份。但是到了8月份仍然没有通过，我们就猜测，可能发改委方面太忙。于是又判断10月份通过。到了10月份仍没有结果，这时我们不再对外发布消息了，因为我们已经得到了一个消息，就是关于前面提到的产能过剩的问题，产能的问题需要国家的宏观调控。在等待项目获批的这段时间里，我们的消耗也是非常大的，工厂折旧、工资、油、电、料的消费，每天30几万，每个月1000多万。

　　记者：工厂如何进行折旧？

　　尹明善：工厂折旧就是按照折旧规定，比如说厂房15年折旧完，设备10年折旧完，土地50年，按照这个折旧算下来，折旧一个月大概几百万。另外，工资一百多万，电一个月就要一百多万，因为电有规定，只要你把多大的变压器接通之后，用与不用都要交那么多钱。所以，各种各样的消费加起来，一个月要支出1000多万。我把这个叫作资金风险，这个压力很大，但是更大的压力还不在于这个资金风险。

　　记者：更大的压力是什么？

　　尹明善：更大的压力是信任的风险。任何一个企业都经受不住信任风险。比如说银行，看看银行有多大，但是只要下面的一个银行出了问题，大家都去提款，那这个银行就完了。本来一个企业运作的很好，比如说一个企业哪怕你自有资金100个亿，另外又贷款了100个亿，那么，50%应该说是一个很好的企业。但是如果银行不信任你了，要收回这100个亿，而这100个亿已经全部变成土地、厂房这些硬东西了，哪里拿的出100个亿现金去还人家？一文钱逼死英雄汉啊。实际上，在当时信任风险已经给我们带来了一些麻烦。一个配料厂公开对力帆讲，‘对不起，我们不能给你开模具。现在我们可以手工一件一件给你做，你的项目什么时候批准了，我们什么时候再给你开模具。’另外，我们的销售商本来有603家已经申请了，而且也被批准了40家。这40家里边，建店都建好了，车却总不来，经销商等的不耐烦了，干脆说，‘我不干了，我把这个店换了牌子，我干别的去。’还有包括银行在内也对力帆开始持怀疑态度。这个信任风险是非常非常大的。如果最终项目没有批下来，力帆确实要面临很大的困境。所以这个信任风险是很可怕的，也是让我们感到压力最大的风险。

　　记者：面对这种信任风险，力帆是怎样度过的？

　　尹明善：10月份的时候，尽管市政府也认为我们能申请到，我们自己也认为我们能申请到。但是，我们还是跟市政府说了这个信任风险的问题。所以市政府也拉了我们一把，市政府给我们行了一个文，允许我们在市内试销300辆。试销实际上也是为了向各界，包括供应、销售、银行等表明政府的立场。试销确实是个好办法，有的配料厂又给力帆开模具了。所以，如果说‘苦’，这里面最大的苦，就是这个信任风险带来的压力。

　　记者：那说到‘甜’呢？

　　尹明善：说到‘甜’就是，国家的政策适合力帆，我们力帆也符合国家各项要求。首先我们认为国家发改委这个政策的制定，是正确的、合适的。我认为他的门槛不高不低。如果过高，实际上就是把民营企业挡在外边了。政策规定总的投资20个亿，特别是自有资金8个亿。在中国民营企业，自有资金有8个亿的企业也不在少数。就是说从资本上，并不是为难民营企业。我觉得这个门槛设的比较合适。说他不高是没有把民营企业挡在外边，说他不低也适合中国的国情。也有人攻击说，‘门槛太低了，全世界的标准，一定要10亿美元才能起步，可以搞一个轿车企业，可是中国为什么1个亿美金的资本金就行了？’我说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就是美国人或者其他发达国家居民要维持每天的生活的话，可能至少要10美金。而中国呢，每天用1美金的人要占我们全国人口的16.4%，就是中国有16.4%的人每天只要1美金就能维持生活。这就是中国和美国的差别，就是10比1。所以，在全世界搞轿车要10亿美金，中国1亿美金就行了。所以把门槛定位在8亿资本金和20亿总投资，比较合适。

　　记者：您是不是有个说法，认为年产2万辆企业就可以基本达到盈亏平衡？

　　尹明善：一般人讲，轿车要年生产30万辆才能越过盈亏平衡线。本来我认为中国只需要2万辆，但是我一般把他说高一点，就是3万辆，这是合乎中国国情的。我们看到中国做3万辆的没有一个不赚钱。比如海南

马自达，2003年做3万辆，赚了10个亿。去年长安福特造了4万多辆，赚了9个亿。

　　记者：在申请项目的过程中，力帆最大的‘喜’是什么？

　　尹明善：最大的喜当然就是我们认为我们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因为产业的大小是很要紧的，我们选对了方向。我们中国人讲‘男怕入错行，女怕选错郎’。摩托车行业和汽车行业大小差的很大。世界上最大的摩托车厂本田，每年销售收入25亿美元，但是世界上最大的汽车厂丰田，每年销售收入1600多亿美元。最大的汽车厂的年收入是最大的摩托车厂的60多倍。所以，可以简单的这样讲，一个国家的汽车行业收入大概就是摩托车行业的60倍，或者最终会变成60倍。在摩托车行业拼死拼活做到世界最大也就收入20多亿美金。而汽车行业却不同，像长安去年收入就有200多亿，我认为他们迟早会上1000个亿，或者至少会上100亿美金。所以我经常开句玩笑，就是把牙签做到了世界第一，又怎么样？现在，我可以说力帆进入了一个大的行业，我们的天地更宽了，我们年收入达到100亿、200亿，都只是时间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