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帆：如何解决我国当前经济的内外部失衡问题

　　刚刚闭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对当前的经济形势以及未来经济工作的重心进行了全面的阐述。这次会议对当前形势和未来政策走势的判断，将对中国经济的长期走势有着深远的影响。

　　中国经济增长短期内不会急刹车

　　尽管有很多预测指出中国经济将由热趋冷，但是，至少在未来一至两年内，中国经济增长的急刹车是很难出现的。虽然政府对投资进行了较为严厉的控制，但是城市化和工业化带来的投资需求是难以遏制的，加之明年是“十一五”规划实施的第一年，将有一批重大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开工，因此投资的增长速度仍然将较高。能源、运输和原材料供求紧张的状况已经有所好转，投资中的瓶颈现象将逐渐消失。对外贸易也持续增长，即使是在遭遇密集的贸易摩擦的情况下，净出口增长的大趋势也不会改变。和投资相比，消费的增长较为平缓，但随着政府对扩大内需的重视和有关政策的落实，消费至少不会出现下滑的趋势。一国的GDP乃投资、消费和净出口的总和，综上可以看出，中国的GDP增长没有急剧下滑之理由。

　　当前的

中国经济面临着内外部失衡的问题

　　但是，当前的中国经济面临着内外部失衡的问题。内部失衡是指储蓄过高、投资低效、消费过低。储蓄过高主要是因为社会保障体系还不够完善、服务业价格尤其是医疗和教育的价格过高且增长过快，使得家庭被迫增加储蓄，以备未来出现的失业、养老、教育、医疗等开支。靠家庭的预防性储蓄是无法充分防御未来的不确定性的，过度的储蓄会挤占消费，也会间接地引起投资的浪费。由于储蓄过多、对利率和借贷活动存在诸多管制，政府对投资决策干预较多，因此投资效率过低，投资的分配不合理。举例来说，对于某些形象工程，一些地方政府趋之若鹜，但对于能够推动中国未来经济增长的教育投资，却一直低于同等收入国家的平均水平。

　　外部失衡是指中国同时存在经常账户和资本账户的“双顺差”。从宏观经济学的角度来看，国内储蓄大于国内投资必然出现贸易顺差，因此内部失衡和外部失衡中的贸易顺差乃是一个硬币的两面。但是，资本账户同时出现顺差，反映出发展战略的误导。由于国内储蓄高于国内投资，因此中国从严格意义上讲并非资本稀缺，也不需要从国外引进资本。从国外引进资本的主要目的是引进国外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但是从过去引进外资的经验来看，国外投资对国内技术进步的溢出效应并不明显。这就带来了一个政策困境：中国不缺资本却引进了大量的外资；中国需要国外的先进技术却难以通过开放实现技术进步。

　　解决内外部失衡需要一揽子的政策组合

　　解决内外部失衡需要一揽子的政策组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强调在保持平稳快速增长的同时努力扩大内需。扩大内需需要刺激消费，而刺激消费的根本之策在于降低储蓄。因为消费和储蓄是居民根据永久收入跨期最优决策的结果，如果只是简单地增加现期的收入，对居民的消费率是不会有影响的。一些比较流行的政策建议如增加

公务员和农民工工资、通过信贷刺激消费的负面作用可能大于积极影响，因此必须慎重。

　　尽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对提高农民消费，对三农问题的解决给予了高度重视，但解决农民问题的思路在农村之外，在农业之外。农民收入水平的提高，从根本上靠的是越来越多的农民从农村和农业转移出去。过去国有企业的成功经验也是。国有企业面临的困难最终得到缓解，得益于在国有企业之外生长出来的非国有部分，通过非国有部门的增长，逐渐消化和解决了国有企业的问题。如果大部分农民能够顺利地转移到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如果城市化能够吸引更多的农民工，那么不仅这些转移出去的农民收入会提高，那些仍然留在农村的农民，也会因为人口———土地比例的改善而提高收入。

　　应加大对公众的健康和教育投资

　　根据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的部署，中国的对外经济开放战略也需要相应的调整。过去的那种盲目强调出口和引进外资的战略应适时地取消，而代之以强调出口结构升级换代和引进外资的质量的新政策。自主创新能力的提高和产业结构调整也受到重视。但是在这些计划之中，也有着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中国产业结构的升级靠的不是少数大学和科研机构能够在前沿技术方面有突破性的创新，而是靠现在那些在出口企业、建筑工地、餐馆工作的年轻人从非熟练劳动力转化为熟练劳动力。如果教育的价格仍然是高昂的，如果教育的内容仍然是陈旧的，如果教育的机会对普通民众仍然是不平等的，如果健康仍然是一种

奢侈品，如果一些城里和乡村的穷人仍然不敢到医院看病，如果公共卫生体系仍然不健全，如果生产要素在国内仍然难以自由流动，那么中国的比较优势，即年富力强和不惮辛苦的劳动力可能会逐渐萎缩，产业结构升级将非常困难。

　　为公众的健康和教育投资，就是为中国经济的长期增长，也是为和谐社会投资，为中国的命运和前途投资。

　　□何帆（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所长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