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趣味离我们越来越远”

　　“深圳读书论坛”昨开第一讲，扬之水畅谈古诗文中的艺术与生活

　　“古典趣味离我们越来越远”

　　深圳商报记者张贺敏／文韩墨／图

　　11月5日下午，来自北京的著名学者扬之水在深圳文化大楼做了一场精彩的讲演，名为《古诗文中的艺术与生活》，这是“万科第五园·深圳读书论坛”的第一讲。深圳读书论坛是读书月的精品活动，今年第一次免费向市民赠票，受到大家的欢迎。扬之水被誉为“京城三大才女”之一，说起生僻的古代器具如数家珍，边讲解边用大屏幕展示难得一见的名物图片。

　　做名物研究有“破案”的快乐

　　扬之水从事的是名物研究，她经常要跟人解释：“就是研究古人用的各种东西。”这当然是最通俗的说法，这个“东西”的内涵可不简单，其内容相当丰富，说文雅点就是古代文化的遗存。她的主要方法是实物和文献互证，把考古和古诗文都联系在一起了。她说自己就是对这个感兴趣，觉得好玩。比如有时候看一首诗里提到一个东西，到底什么样，大家都不知道；另有一件出土文物刚好也是没名字的，经过她的研究，把这两个对起来了，发现诗里说的就是这件东西，这个发现能让她高兴得跳起来。她说这就像是读侦探小说，有一种“破案”的快乐。在她看来，文学、考古都像是古代文化的不同“剧本”，而她就像一个节目主持人，让它们坐在一起对话。

　　扬之水说自己还有一点奢望，就是在这个迅猛现代化的时代里，能努力保持一份对传统的了解、体认和珍爱。“传统”是什么？其实很难说得清。我们需要一根时间的横竿，把大大小小的各种事件都挂上去，才能让它变得可见可感。相对而言，小事比大事更难还原，尤其是日常生活、衣食住行的种种细节。比如古人平时都吃什么、怎么吃，怎么上厕所，怎么梳头洗澡，等等。这些生活细节里有人的存在，有了它们，历史就变得更加有血有肉。

　　博物馆应办些“古人生活展”

　　先秦两汉的人都吃些什么？扬之水告诉我们，他们的饮食是以生冷为主，就像日本的刺身这一类，拿生的鱼、肉蘸着酸汁和酱吃，所以调味品大部分都要有解毒杀菌的作用。当时的酱是最出风头的，《周礼》里说一个诸侯王生活得很好，理由是给他准备的酱有120瓮。而菜则少有秀色，一般都是被寸切之后再腌。什么肉配什么酱，《礼记》里有非常详细的规定，孔子说“不得其酱不食”，哪怕酱和菜的位置摆错了都不能吃，讲究到这种程度。主人亲自给客人设酱，也是表示尊重的一种方式。今天我们说“耳濡目染”，“濡”和“染”本来都是蘸酱的意思。扬之水给大家看了一些精致的古代食器的图片，其中有几个“染器”，就是当时的酱碟。台下的观众啧啧称奇，以前参观博物馆，这类东西都看过不少，但都是只见其名，不了解他们的用途。

　　扬之水说，她经常跟博物馆的人说，希望博物馆办一些古人的“生活展”，复原古人如何生活的场景，而不是只拿一些东西陈列出来，然后简单地贴个标签。杭州的丝绸博物馆已经做得很好了，让一些假人穿着丝绸的衣服，但这毕竟还是死的，而文化本身是活的。比如唐代妇女的衣服是短袄长裙，裙摆很大，因为她们很爱运动，还会打马球。而到了宋代衣服就变成瘦长，因为妇女开始缠足，活动空间小了。到了明代，妇女戴的首饰越来越重，因为她们更是足不出户，而唐代妇女的饰物都是很轻的。要把这个过程反映出来，这才能真正让人进入历史的情境，可惜有这种想法的博物馆她还没碰到。

　　“酿”出来的细节最让人怀念

　　一个时代的风气，多半反映在日常生活的细节中，而这些细节往往也是最让人刻骨铭心、怀念不已的。它们是经过多年岁月的沉积，一点一点“酿”出来的，所以才那么精致，余韵悠长。比如宋代的点茶、煎茶，使用的器具不同，场合也不一样。文人喜欢煎茶，朋友来了，主人往往自己煎茶、焚香，就像现代人现磨咖啡招待好友一样。

　　如今的人除了去寺庙拜佛，已经没了焚香的习惯，而这曾经是古人生活的一部分。他们用蒸过的花瓣浸泡沉香，用素心兰和茉莉模仿龙涎香，用各种香料制作香饼、香丸，连宋高宗都很喜欢亲自合香。扬之水曾经专门去看过日本的“香道”，也是从我们古人的焚香中演变而来的。

　　现在很多先富起来的人，吃喝玩乐全是追求西方的时尚，比如调制鸡尾酒、抽雪茄烟，某富豪一个镀金的雪茄剪就要两万多元，而传统的中国文化、古典趣味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了。现在所谓的“舒适”，几乎都是和自然对抗，比如空调、汽车，古人那种与自然相依的感觉也慢慢消失了。煎茶、焚香的美就在于这个过程，而现代生活恰恰是要最大限度地缩短这个过程，追寻古人的遗韵恐怕很难。但扬之水坚持认为，我们应该寻找一些能代替它们的东西，而不是盲目地跟着时尚越走越快。

　　作者:深圳商报记者张贺敏